他明显也在想着这件事,可是面上的表情还是一本正经的,阿练没有他那么厚的脸皮,脸上很快就热起来,停下了脚步道:“你快松开,拉着我做什么?”她怕自己再有什么不争气的反应。
霍笙靠近了些,看着她发间的那朵芍药,问道:“这哪儿来的?”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她鬓上还没有这玩意儿。
阿练说了。
霍笙将自己的手从她袖子里撤出来,轻轻捏着她的脸道:“怎么不戴我送你的玉笄?”
阿练当然是怕磕了摔了,所以一早就收了起来,不过他这个似笑非笑的样子阿练可不喜欢,故意偏过头去,抬杠道:“我喜欢簪花,不行吗?”
“行啊。”霍笙盯着她,一步步向前,把她逼退到廊柱上,一只手抵在上面,将她困在自己和廊柱中间。
阿练脑中轰的一下,突然记起来,这不是她梦里的情形吗?她头脑一阵昏茫,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霍笙笑了一下,倾身向前,低下头来,似乎嗅了一下那朵芍药,下一刻却把它咬住了,轻轻一扯,粉嫩嫩的芍药花就贴着阿练的衣衫一路滚落,掉在了地上。他吻了吻阿练的鬓发,又向下亲了亲她的耳垂,声音低低地道:“这花不适合你。”
……
三月中,齐王病重,上书请求让世子刘襄继位。
齐世子正是带着父亲的奏章来到长安城的,此行一是向朝廷禀报齐国事务,二是等到父亲的上书得到允准,他好正式在朝中受封。
刘襄是齐王长子,高祖长孙,他如今三十来岁。与弟弟刘章不同,齐世子生得清隽儒雅的模样,身上有那种孔孟之乡浸润出的书卷气息,自然也不乏天家血脉的矜贵自持。
齐世子住在朱虚侯的府上,刚刚安顿下来,就把弟弟叫了过去。
他让刘章在自己对面坐下,对他道:“父亲的情况你已知晓了,此番我来京中,等到请封一事了结了,仍旧还要回到封国去。父亲所虑者不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只你一个。”刘襄的目光沉了些,看着他道,“去年赵王自尽,你一怒之下斩了吕氏一人,可知消息传到齐国,父亲担忧得连觉也睡不好?”
刘章乍听父亲病重,又知道他为自己操心至此,一时也担忧愧疚至极,并不反驳他大哥的话,只是低着头,年轻的胸膛微微起伏。半晌后低声道:“父亲他……真的不行了吗?”
刘襄叹了一口气:“尽人事罢了。”而后又道,“我这次来,父亲交代了一桩要事。你二十一了,婚事不能再拖,父亲的意思是命你求娶一位吕氏的姑娘——”
“什么?”刘章几乎不能置信,猛地抬起头来,“这怎么可能?大哥,你明明知道刘吕两家势同水火,我恨死了那些人,怎么可能娶吕家的人?”
少年激动大吼的模样并未影响到刘襄,他仍旧是平静的,几案上的烛火在他清隽的脸上投照了一层暖黄色的光。
“愤怒又有什么用呢?”刘襄直视着自己的弟弟,语调无波无澜,“你杀了吕央,赵王一家不还是死了?大臣们阻拦,吕氏不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封王?”时势如此,在机会还没到来的时候,所能做的唯有引导、静观,甚至顺从。
刘章理解不了那么多,他可以在冲动之下借着酒令杀人,甚至在无能为力的时候远远避开那些人,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跟自己痛恨的人朝夕相处地过一辈子。这少年爱憎分明,偏偏被逼到了爱与恨都无法主宰的境地。
然而对上兄长平静的目光,刘章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齐王昏懦,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吕氏的威压之下战战兢兢地活着,他从小见到的就是吕家人轻蔑不屑的嘴脸,甚至宗室里的人对父亲的性情也颇为鄙夷。他只好将自己活成了一副刚强勇武的模样,性烈如火,好让别人不敢再小瞧他们一家。
而刘襄就像是水,总是能在他克制不住要闯出大祸的时候及时扑灭他心中的烈火。刘章自小就尊敬他,崇拜他,自然也信赖他。
刘襄的语气无疑是郑重的,这恐怕不止是父亲的主意,更是他的意思。刘章几乎没有办法表示反对。
他想到了阿练,想到了自己曾亲口向她承诺过婚姻,后来却因着不想与吕氏沾惹上关系而背弃了自己的承诺。而如今却要娶一个真正的吕氏女,他算个什么呢,笑话吗?
少年觉得心里痛苦极了,为着自己曾倾心爱过的姑娘,也为着如今的处境。眼眶通红着,低下头去,不叫自己的兄长看见。双手却死死地攥住,胸膛剧烈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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