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
阳历四月,靖宁。
老康,乔家那边,你方便的话,就过去看看这事,姐夫和大姐做的不地道面色苍白略显浮肿的中年妇人跟自己的丈夫交代着自己的想法。
男人见妻子已经不再进餐,自己也就三两下便快速吃完,熟练顺手收起碗碟,道:这事我会看着办的,你身体不好,别总劳神想这些。
妇人叹息一声,道:我也不想管,可眼下,乔家那边,恐怕连个能扛事的人都没有,楚楚又是个未经事的小姑娘,家里这么大的变故我真是不敢想啊
男人垂眸将g餐具全收进厨房里,水龙头扭开一小缕水,认真仔细洗碗,一边听着妻子的絮语,偶尔回复两句。
她讲到外甥被姐夫一家禁了足,又讲到乔夫人想不开居然殉情,只留下一烂摊子官司和一个娇弱的孤女
这些事,每一件他都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比谁都更早知晓,但他仍耐着性子听完,温和的答复。
常晓莉说完这些,面上更显出疲乏之色,她不放心,又跟丈夫交代,一定过去看看哪怕只献个花圈,也算是一种安慰。
康伯年扶着她进了主卧,走到床边,又掀开被子,扶她躺好。
其实常晓莉虽然病着,但行动无碍,但康伯年每次回家,总是将她伺候得如同一个重病不能自理的瘫痪一般。
他向来十分周到,对待她,对待她的家人朋友,都是进退有度,彬彬有礼。谁见了不叹一声常老师驭夫有方。
在电视的播报声中,时针渐渐指向八点钟。
男人从躺椅中起身,轻手轻脚关了电视,走进衣帽间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出来。
黑裤白衬衫,一件老干部风的黑色夹克搭在臂弯里。
原本已陷入浅眠的妇人,此刻略撑起身子,问他: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康伯年拿好手机和钥匙,走过来给她盖好薄被,道是夜里风大,莫着凉。又说,难得回来一趟,过去的老部下旧友约他喝茶,大约要聊到很晚,让她早些睡。
常晓莉对他的人品自是万分信任,只说让他别熬太晚,就放人出去了。
步履稳健的男人从楼门里走出来,车子和秘书早就侯在楼下,见他走近,秘书章栋赶紧拉开车门,待人上了车,才又快步上了副驾。
主任,去哪里?司机小陈从后视镜看大领导的脸色。
去公墓。康伯年干脆道,说罢,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章栋和小王都知道这是康夫人娘家的事,是领导的私事,但又不是什么喜事,只能一路保持缄默。
商务气质十足的黑色轿车从繁华市区穿梭而过,往市郊的荒凉处行去,走过一段崎岖小路,才到了陵园。
陵园门口有几间追悼室,小王把车在门前的停车场里停稳。
你们不用跟着,在车上等我。康伯年说着,拒绝了秘书的服务,自己开门离去。
灵堂里肃穆庄严,灯火通明。
没有别家灵堂孝子贤孙环绕的哀伤或热闹,只有穿着黑色裙装的年轻女孩,孤零零的跪在灵前,十分凄凉惨淡。
靖宁仍兴土葬,也不禁火,亲朋前来悼念,先点一叠纸钱在火盆里,再鞠躬,然后是慰问家属。
灵堂里侧,一对放大的黑白相框后面,并排摆着两口冰棺。棺前是遗像和供桌,上面燃着香烛摆着贡品。
照片上的男女,男人相貌俊廷,气质卓越,穿一身板正高定西服,打着端正的温莎结。女人是娇媚而温婉的容貌,保养极佳看不出年纪,更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在乔楚岚耳中,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父亲乔臣耀生前风光体面,交友广泛。母亲楚云温柔和气,在贵妇圈中地位甚高。可一朝事发,大厦倾覆,身死之后除了她这个亲生女儿,居然鲜有人前来吊唁祭奠。
男人高大清瘦的身影,从大开的厅门走进来,越走越近,直到放置蒲团的火盆前才停下。
乔楚岚已断断续续哭了两天,她跪在软垫上,脑子是昏沉的,视线也被泪水模糊,抬头看向来人,原本想憋住的泪水,一张口,就如断线的珠子落在脸颊。
她哽咽着喊他:小姨夫
男人为了配合她的高度,在她身前单膝跪下,伸出手指,轻轻拂去她两腮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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