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上中天,因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几人纷纷回院收拾行装,至酉时前后,归府的谢清菡姐妹带着一众侍婢小厮到了府中,十来个仆从跟着她们鱼贯而入,各个手中捧着锦盒包裹,看着这般阵仗,秦缨哭笑不得。
李芳蕤也道:“大小姐,你这是……”
谢清菡恳切道:“此番府中巨变,全靠你们帮忙才得以平定,四哥也就罢了,县主和李姑娘大老远来江州,连日来未曾休憩,尽为我们府中之事费心,适才叫我感激又愧责,你们走的太快,我们都没法子尽地主之谊,唯能备些薄礼以示谢意。”
李芳蕤待要推拒,谢清菡已打开盒盖道:“不是什么金贵之物,我母亲的嫁妆铺子,多丝绸与玉行,便备了些精巧器物,再加上江州墨玉与绸缎,不值什么钱的,李姑娘和县主若不愿收,那实在叫我不安了。”
李芳蕤与秦缨面面相觑,谢星阑开口道:“那便收下吧,也是应该的。”
他既如此说,李芳蕤与秦缨也不多客气,江嬷嬷心知她们来饯行,干脆留她们用晚膳,待夜幕时分,偏厅内摆了两席,比往日多了几分热闹,谢清菡与谢清芷刚了了
府中乱事,也骤然轻松了些,谢清菡性子豪烈,还专门派人回府取了雪花酿分喝,这江州特产的美酒刚下肚,秦缨面颊耳廓便红了个透。
谢清菡笑起来,“县主竟如此不胜酒力?”
秦缨摸了摸脸颊,无奈道:“看来是我没有口福了……”
她略有微醺,面上更似火烧一般,口齿虽清楚,眼波却有些纷乱涟漪,李芳蕤和谢星阑皆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个觉得有趣,一个只将目光深深落在她面上。
秦缨眼风四扫间门与谢星阑目光相触,只觉心跳的急骤,不由飞快地瞪了他一眼,谢星阑牵了牵唇,吩咐江嬷嬷为她斟茶。
酒过三巡,谢清菡举杯相敬,秦缨见她情切,又饮了一盏,酒刚入口,刚褪去的云霞复飞上她脸颊,她面若春桃,眼似流波,素面朝天的眉眼,凭空生了两分妩媚来,李芳蕤只道雪花酿并非烈酒,早豪饮了数杯,此刻酒劲上来,却比秦缨更晕。
她半靠秦缨,眨着眼看她,“难怪一早听人说云阳县主乃京城第一美人,我仔细看看……”
她醉态盈面,学那登徒子抚秦缨下巴,逗得众人大笑,唯独谢星阑面无表情,几位姑娘见他一本正经做派,干脆无视了他,谢清菡与李芳蕤投契,谢清芷饮了两杯薄酒,也活泼起来,亦学着姐姐敬酒,李芳蕤来者不拒,秦缨忙将她扶稳。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片刻又划起酒拳来,谢星阑见多识广,却也未见过女子斗酒,而那吵嚷声竟不输男子,谢星阑忍着聒噪,只瞧他背脊越挺越直,不似行宴,倒像要升堂。
闹到了二更过,晚宴才停歇,谢清菡姐妹二人被扶着回府,李芳蕤也被沁霜和秦缨扶着往回走,待将人安置下,秦缨与白鸳才转身出门。
院子里,谢星阑正等着,“可要醒酒汤?”
秦缨摇头,“我未饮许多,无碍的。”
谢星阑点头,送她回清晏轩去,行在路上,秦缨目光四看,比往日要活泛的多,谢星阑便道:“找什么?”
秦缨笑:“明日便要走了,再看看你家这宅子,你看这园子,处处皆是景致,常年空着颇有些可惜,江州的初冬还如此暖煦,深冬定比京城舒服。”
见她意态愉悦,谢星阑眼底也有了笑意,“是可惜了些,除非我早早辞官回乡,否则还要空置多年。”
秦缨摇头,“你不会辞官。”
谢星阑看着她,秦缨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急急止住,顿了顿才道:“你还有大好前程,哪会有辞官回乡那日?”
谢星阑眼瞳微深,“借你吉言。”
秦缨虽未醉,却也有几分熏然,她唇角微抿,不敢再说,等到了清晏轩上房门口,才令谢星阑回去歇下。
谢星阑应声,却未动,秦缨见状兀自掩了房门,等听见脚步声远去,她才松了口气。
白鸳也吃了酒,此刻脑袋发沉道:“县主,咱们早些歇着吧,您面色还红着,奴婢真怕您醉不自知,快躺着……”
秦缨嘴上应好,脚步却朝着反方向而去,白鸳一愕,连忙跟上。
住进这阁中多日,因
是谢星阑住地,秦缨从未胡乱走动,此时,她却往多宝阁后的暖阁而去,目光四扫后,又绕出多宝阁,往正堂北面的挂画走去。
白鸳跟着她,“您是在看什么?”
秦缨不语,看完了画,继续打量厅堂,片刻后又转身入了卧房,待进内室,她目光落往各处,比头一日来还要仔细,好半晌,才脚步绵软地走到榻边。
她倒在锦被之上,望着鸦青的帐顶喃喃自语,白鸳听不清她所言,靠近了,才模糊听见了“辞官”“结局”几字,她茫然不解,只劝着秦缨梳洗歇息。
翌日辰正,清晨第一缕朝晖破云而出时,三辆马车与十多轻骑自谢府鱼贯而出,行到谢家巷街口,谢清菡姐妹的马车早在此相候。
出城时朝阳漫天,在谢清菡与谢清芷依依惜别的目光中,车马轻骑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往白溪渡口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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