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没再说什么,她拖着虚浮的步子挪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盏茶,沉沉叹了口气。
本以为自己命数已尽,可一睁眼却成了另外一个人,既阴差阳错占了这身体,自然是该替她报仇的。
茶水入喉,带着微微苦涩。濯清涟不自觉又想到了那个晚上。
她原本,是丞相濯封之女。
七月初的时候,她随着父亲母亲并一众仆人到京郊别院小住,却在到了的第三日夜里于睡梦中中了迷烟。她自己因习武之故身子骨比旁人强些,可即便如此,待她挣扎着醒来时也已经晚了。
大火烧了一半的屋舍,别院中静得骇人。她用头上发簪刺入手臂方才能保持片刻的清醒,趁着这片刻清醒,将闯入别院的刺客尽数斩杀,终于再撑不下去。
后面的事情她记不大清楚,唯一有印象的,是那阵轻飘飘似风一般的感觉。她觉得解脱,觉得轻松,但偶尔也很有些不甘。一直到她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没想到,又是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宋九歌是医圣宋祈之女,濯清涟对她并没有什么了解,只在睁开眼睛的前一刻与那姑娘通了神思,承了她最后的恐惧——她是被吓死的。
醒来时她的脖子上还架着匕首,已在白皙的肌肤上划出了不深不浅的一道口子,周围的惨烈不难看出他们遭遇了什么。而旁边横七竖八倒着的尸首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只这一瞬的恍惚使她错过了亲手杀掉那些劫匪的机会。
长剑携着风声呼啸而来,将面前的匪徒直接钉上了不远处的石墙,一道身影随后而至,拔剑的动作干脆利落,扬起一串殷红血珠。
救她的人是个男子,身形颀长,半张脸掩在面具之下,只露出凉薄的一双唇。长剑在他手中翻出几个剑花,不过几招便将那些冲上来要砍人的劫匪打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那男子似乎认识她,张口便唤了一声“宋姑娘”。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朗似玉石相撞,但濯清涟已全然顾不得欣赏。因他认识宋九歌,而自己不是宋九歌。
之后的事因她神经高度紧绷,许多细节已记不大清楚,只知道那男子将自己一路护送回了恒城,并让她自行找去宁王府,她这才蓦地想起了一桩事。约是数日前曾听表妹随口提过,说当今圣上体恤宁王祁谌体弱多病双腿有疾,故而特命医圣一家入恒城宁王府悉心照料。想来宋家此行便是为此而来。
濯清涟本不欲与这些事过多牵扯,但她蓦然想起的另一桩事却又让她觉得或可入宁王府一趟。
因这位王爷还兼着廷尉之职。
若能借他之手查清濯家案背后始末,报仇之事便可事半功倍。再加上当夜所见惨状,想必宋家人已差不多死绝了,亦不会有人识得出她并非宋九歌。
这么一想,濯清涟集了过往十八年的经验,演了一场戏。造出满身伤口,攒出半脸泪痕,于深夜拍响了宁王府的大门。但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宁王府中居然还留着一个幸存的宋九歌贴身侍婢。
真是天意让她活,却又不想让她活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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