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衡闻之那只手悬在了空中。“郎君,妾身可以自己夹的。”她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去说自己的饮食习惯,毕竟沈晏衡吃了这么多年的习惯,总不能因为自己就要去改变吧。姜姒开了口,沈晏衡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将鸡肉夹进了自己的碗里,然后声音一低,对姜姒柔声道:“夫人,不要拘谨。”姜姒点了点头。沈晏衡多少的话都被姜姒这一副模样噎了回去,她神情淡然,举止优雅,吃饭夹菜没有多余的动作和声音,受她的感染,沈晏衡也憋着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他瞧见,姜姒似乎只夹了清淡的菜。也是,他应该多了解了解姜姒的,如今最了解她的,除了姜父姜母,也就只有她那个在娘家的贴身丫鬟了。所以沈晏衡看着姜姒放下了碗筷后,连忙出声说:“夫人,过两天回门的时候,我们将你的那个贴身丫鬟带上吧?”姜姒顿了一下,清明的眸有一些疑惑,她黛眉微微蹙起,问:“为何?”沈晏衡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耐心解释道:“你一个人嫁来这里,难免会念想家,我们这里的粗人又照顾不周,将她接来,也方便照顾你。”姜姒眼尾勾着淡淡的讽笑,他的语气为什么要那么真挚呢?她站了起来,语气淡淡,直言不讳的说:“郎君若是不向陛下求娶我,就不会生这么多事端出来的。”她的话音刚落,屋内便生出一阵不约而同的倒吸气声,下人们收敛了呼吸声,屋内安静得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沈晏衡也不恼,他本来就没想过这场婚事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姜姒愿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抿了抿唇,语气如常的说:“夫人,即使不是现在,未来我也会娶你。”他的声音清润又低醇,又彰显着如野狼一般凶狠的气息。姜姒欠了欠身,看向沈晏衡的神情娴雅淡漠,“郎君,妾失礼了。”这会儿她的声线娇弱婉转,却又没有丝毫的暖意。沈晏衡点了点头,对白芷吩咐说:“将夫人扶下去休息,顺便去看看夫人的药煎好了没有。”白芷哪敢怠慢,她连忙小步上去将姜姒扶住,然后恭恭敬敬说:“夫人,这边请。”姜姒跟着白芷离开后,沈晏衡才继续坐了回去,他也没有什么食欲了,瞧着满桌子的佳肴,以及自己面前的一片狼藉,他心有感触。“王二,吩咐厨子,以后早膳都换成清淡的,都依着夫人的口味来。”“家主,可是小的们也不清楚夫人的口味啊……”王二哈着腰,表情略有些为难。沈晏衡白了他一眼,凶道:“不清楚不会去问?你在这儿犯难就能知道了?”王二连忙退了下去。沈晏衡就这么一个想娶的人,旁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白芷扶着姜姒慢慢地走,她眼神有意的去看姜姒的神情,见她一如往常,便安心了些,却还是忍不住问:“夫人,您还生气吗?”姜姒也有些不解,她看向白芷问:“生气做什么?”“我只是脾气不好而已,怪只怪你们家主娶了一个气性大的夫人回家罢。”姜姒满不在乎的说。她嘴上这么说,但真放到外面,又有多少人相信姜姒脾气不好?白芷连忙噤声不说话了。姜姒适时又捂着嘴咳了咳。“平时不上朝的时候,你们家主都做些什么?”姜姒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事同他商议。“平日里家主也会试着处理一些朝政,不过大多数都是和那些世家们游玩。”白芷仔细的追忆了一番才说。姜姒眉头微蹙,她想不出那些世家们闲得没事的时候会做什么好事,所以更觉得沈晏衡这个人令她心烦了。“那你去替我传一下话,告诉他,我今日有事同他说,让他先不要和那些人出去了。”姜姒再烦也还记得自己有事要说。白芷心生佩服,二人刚刚才吵过架,这会儿夫人就能神色如常的准备和家主商讨事情,果然是非同常人的心态。“奴婢记下了。”她恭敬的回道。白芷扶着姜姒回了房,又端来了厨房刚煎好的药给她,姜姒瞧着那碗黑乎乎的药,觉得中药的味道好是浓郁,她便问:“这药不是我常喝的?”白芷:“是的,昨日夫人您不慎昏迷,家主替您找来了大夫,这是大夫重新替你开的一副药。”姜姒端过药,看着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药,心中便泛起了苦,最后还是闭上眼仰面一饮而尽了。白芷急忙递上了手帕。“我带来的嫁妆里面有一架古琴,你有时间的话,去替我取来行吗?”姜姒擦净了嘴才对白芷说。白芷连忙应下,说:“那夫人您去找家主的时候,奴婢就去为您取琴出来。”姜姒点了一下头以示默许了。“那你去和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和他商议。”姜姒把手帕递了过去说。白芷双手接过手帕,她将药碗收拾了后就对姜姒说:“奴婢这就去和家主禀报。”说完她就小跑出了房间,碗底残余的药汁发出浓浓的苦味,在空气中历久不散。
姜姒起身倚在窗边,另一只手摸着手镯,她眉眼无波澜,透过雕花木窗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象。院内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了两只鸟,又吵又闹的,姜姒就这样看了许久后,被一道清朗轻扬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夫人瞧什么这么认真?”沈晏衡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姜姒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明显被惊了一下,她慌乱的收回了目光,然后看向沈晏衡。“听说夫人有话和我说,我这不就来了。”沈晏衡拉过姜姒,让她稳稳的坐在了桌边,屋内比外面暖和好多,也比在窗边要暖和好多。姜姒有些别扭的说:“我说的是我来找你。”“不都一样吗?”沈晏衡笑吟吟的回。姜姒无法辩驳,便顺势说:“妾身是想和你说一件事,希望你能够有所准备。”沈晏衡便收起了笑嘻嘻的痞样,模样也变得有些认真起来了,他看姜姒是真的有事和他商量。“夫人说就是。”沈晏衡点了点头。姜姒便解释说:“郎君既然娶了妾身,就应该知道,妾身自幼体弱,常年服药,心疾缠身。”“夫人不必担心,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医治的。”沈晏衡眼圈有些润,他又怎不心疼这样的姜姒呢。作者有话说:1本文的《岁朝图》是依照的晚清画家吴昌硕所述。碎碎念:沈晏衡:老婆喜欢我的画!!但是老婆早饭吃得好少~~[高兴转难过脸]夸奖姜姒摇了摇头,“早年间大夫已经为妾身诊断了,今生孕育子嗣的能力并不大,郎君若是想要子嗣,只有再娶了。”沈晏衡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她说完了后他才问:“那么夫人,你希望我纳妾?”“如果郎君想要子嗣,便只有这个方法了。”她说得很轻松,也很认真,仿佛这是她认真思考后的结果。沈晏衡也不指望能从姜姒的脸上看出不情愿来。沈晏衡摇了摇头,他和姜姒都是面对面坐着的,而他又比姜姒高大那么多,为了和姜姒平视,他甚至还要弯弯腰。他深邃的眸如黑曜石一般,他盯着姜姒的眼睛,说:“姜姒,我家没有皇位要继承,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对我来说重要的只在当下。”“我也不会娶别人,我向圣上讨来你我二人的婚书,就是因为我只想娶你,知道吗?”沈晏衡目光坚毅。姜姒眸色亮了一些,她略有些震惊,不过片刻之后便又恢复如常了,她清冷的双眸中似乎躺着一轮薄月,“知道了。”沈晏衡说得那么真诚,但姜姒却不甚上心,冷冷的一句“知道了”快要将人的心伤透。沈晏衡伸出手去握住了姜姒的手,当滚热的手覆上姜姒微凉的手后,他能明显感受到姜姒指尖挑了一下。“我听说你们今日去到了书房那里?”沈晏衡低下声音问。姜姒觉得压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又宽大又滚热,粗糙得硌人,她不予否认,却解释:“我们没进去。”“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是来和你说,书房你是能够随意出入的,府上对下人所有的规矩,都和你没关系,你和我都是府里的主人。”沈晏衡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解释说。姜姒看向握着自己的那双宽大的手,微微突起的青筋,分明的骨节,看上去极其可靠。“好,妾身知道了。”姜姒抬起眼眸点了一下头。沈晏衡觉得要交代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松开了手将桌上的汤婆子塞进了姜姒的手里,随后他站起了身,说:“那我就去书房了,有事找我直接来书房就行。”姜姒又点了点头。沈晏衡提唇笑了笑,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笑意。他在姜姒略微不解的神色下,抬起手去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就只是用手掌蹭了一下,然后就收回了手,随即便转身离去了。姜姒实在不解,却也不知道怎么问起。瞧着沈晏衡越来越远的背影,最终她眉睫一低,面不改色的收回了目光,然后抬脚重新来到了窗边倚着,双眸又看向了院中的鸟。凉风卷进了屋内,钻进了姜姒的颈间,冷得她不由自主的拉紧了衣领。她看不明白,她看不明白这个人。暮色很快降临,午膳的时候沈晏衡并不在府上,白芷和她说是因为圣上突然召见,一直到天际被血色侵染,沈晏衡才乘着马车回来。姜姒这会儿又静静的坐在莲花池上的亭子里,她倚在冰冷的石柱上,双眼却倦懒的看着下面泛着微微的涟漪的池水。沈晏衡跨过院门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姜姒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现在身上这套是有些素雅的青色,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衣,额前留了一些碎发,清风拂面的时候,能隐约看见她额间那抹朱砂色的花钿。漂亮得那么不真实,就像是明月一样。姜姒并未盯得认真,沈晏衡刚进来她就察觉到了,缓了一下后,姜姒这才抬起头看向沈晏衡。沈晏衡身上红色的官服还没有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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