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病了。
因为此事,在得知季扶光的死讯后,盛望舒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卧房。
她跪在文安侯和侯夫人面前磕了三个头,一字一句地说:“阿爹,阿娘,女儿自小就身体不好,但你们从未因此轻贱于我,反而更加疼爱呵护,女儿一直十分感激,觉得能成为阿爹阿娘的孩子,是女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女儿不孝,让你们为了我操了太多的心,日后也不能在爹娘面前尽孝了,请阿爹阿娘不要怨女儿。”
“如果阿爹阿娘不嫌弃,女儿下辈子一定还做阿爹阿娘的孩子,健康喜乐,在阿爹阿娘面前尽孝。”
侯夫人听完,抱着女儿哭成了泪人。
二人都明白了盛望舒的心思,知道女儿是劝不回来了,便只每日陪着,希望她能够多吃一点东西,保重身子。
尽管如此,盛望舒还是一日一日消瘦下去,身子也越来越差。
文安侯和侯夫人心痛如绞,又难免生出几分怨怼。
毕竟是自己十几年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闺女,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为了另一个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她这是为了季扶光,连爹娘亲友一概都不要了。
?
边关太远。
季扶光的灵柩被运回皇城那一日,盛望舒的生辰已经过了,婚服也早绣好了。
一向体弱的盛望舒牵来了季扶光临走时留下的那匹黑马,亲自骑马出城去接。
盛望舒很想告诉他,扶光哥哥,你看,我已经学会骑马了。
可是,他永远也看不见了。
侯府众人并季家亲眷陪同,就那么看着身形单薄的盛望舒一路将季扶光的灵柩迎回季家。
皇城的百姓腰间系着白布,夹道迎接着他们的英雄回家。
第二日,盛望舒就不行了。
盛望舒的卧房装饰得像是婚房一样喜庆,她穿着亲手绣的那身带着杏花的喜服,戴着最华丽的金冠,化着最美的妆容。
在这一刻,便是素来跳脱的容俏都安安静静。
文安侯和侯夫人陪在床边,眼眶湿润,倒真像是送嫁的父母。
盛望舒拉着他们的手,轻轻地笑,眼底却满是哀求,“阿爹,阿娘,不要怪女儿,好不好?”
她声音微弱,却很清晰。
落在众人耳朵里,只余痛苦。
“女儿有错,可情难自抑,扶光哥哥于我而言早已胜过性命,女儿对不住你们,也对不住哥哥嫂嫂们,对不住阿俏和菀菀,还有所有关心女儿的人……”
“可是人哪里就能两全呢?”
“盛望舒早已经是季扶光的妻子了。”
“如今他故去,生不能同衾,死亦愿同穴,女儿只是舍不得扶光哥哥自己一个人走,那样太孤单了。”
“女儿自知自私,有负爹娘的养育之恩,不孝女……拜别……”
文安侯和侯夫人看着女儿这幅样子,那几分怨怼也化作了悲痛。
他们劝不住女儿,也留不住女儿,如今真到了这一刻,却还是放不下,舍不得。
盛望舒有些困了。
一双杏眼渐渐阖上。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去年暮春时节。
一身玄衣的小将军策马而来,踏着漫天杏花在她面前堪堪立住,眉眼带笑地望着她,声音清冽,“望舒,我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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