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情绪稳定下来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刚才脆弱无助的不是他,那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也不是他说的,倒像是鹿开幻想出来的。
付语宁又成了刺猬,满身是刺,铜墙铁壁。但见过刺猬就会知道,坚硬的外壳下是柔软的肚皮。
他横跨进浴缸,满缸的水溢出来些许,他冷眉冷眼,也不看鹿开,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经这一闹,鹿开也不敢多留,替他关上门就出来了。
鹿开坐在床边,回想刚才那一幕,他有一种错觉,付语宁转身进浴室时,像赴死。他跨坐进浴缸时,鹿开分明看见他在抖,也不知是不是担心过头,看走了眼。
只是洗个澡,他在怕什么?怕水?可是水有什么好怕的?鹿开想不明白。
里头没动静,鹿开不知道付语宁有没有在洗,他不放心又折回去敲了敲浴室的门。
“付语宁?”
里头无人应答,过了一会儿,鹿开才听到淋浴器出水的声音,像下雨,扰得门外听雨的人更加的心烦意乱。
封可盐不一定知道,但他不知道该问谁。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自以为对付语宁了如指掌,实际上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鹿开从封可盐那儿回来时,付语宁已经睡了。
睡也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一直在喃喃低语地说着梦话。
鹿开听不清,俯身凑近了些才听到他一直在说“不要、不要”。
鹿开顺着他的话问他:“什么‘不要’?”
付语宁被惊醒,他满脸惊恐地环顾四周,确定卧室里只有一个鹿开才稍稍定了定神。
他的状态鹿开看在眼里,“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付语宁只是虚虚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到后来付语宁开始失眠,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他没去医院挂神经内科,而是在小名片上托人买了瓶安眠药。
吃了安眠药能睡着了,可他又会被困梦里。被鬼压床,他想醒,想喊,想离开梦境,可是醒不来,喊不出,走不了。
睡一觉比熬通宵还累。
每早醒来,身上好似被三十吨的半挂来回碾压了十来趟。
精神不济,终日恍惚。
付语宁心知这样下去不行,猝死也不能是这么个死法,太憋屈。
他请教小李有没有治疗失眠的偏方。
小李顶着个熊猫眼抬头回道:“付工失眠了?咱俩匀匀就好了,我每天睡不够。家里小祖宗太能闹腾了。”
小李升级当爸了,得了个女孩。小豆丁大的婴儿确实闹腾。
付语宁和一帮同事一起去喝他女儿的满月酒。小姑娘不让外人抱,一碰就要哭,只认爹妈。
小李心疼媳妇,晚上的尿布,夜奶都是小李换。哪天小祖宗心情好,夜里不睡,都是小李哄,凌晨两点一哄就是一两个小时,严重睡眠不足。
上周开会,小李在会议室直接睡着了。被上司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每天五杯咖啡续命。
睡不够的小李和睡不着的付语宁有得一拼。
同是天涯沦落人,付语宁劝他:“太累就请假休息几天。”
小李哭丧着一张脸:“你以为请假就能睡好了?闺女嚎啕大哭起来,楼上楼下都能听得见,更何况睡客卧了。再说了,请假谁赚奶粉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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