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烬悄悄地把勺子伸进程旷的碗里,飞快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尝过之后低声质疑:“你这碗好像更甜?”
程旷:“……”
傻炮儿贪心不足,吃着碗里的还盯着别人碗里的,用程旷以前听过的“老人言”来说,这叫“偷来的米更香”。
他问:“那换一碗吗?”
“换。”章烬往向姝兰那边瞄了一眼,随即做贼似的把自己的碗往程旷面前推。
两个人干着暗度陈仓的勾当,途中两只碗碰在一起,发出了“叮”的一声细响,程旷反应迅速地把碗勾走,倏忽间也有了做贼的心情。
这种幼稚的乐趣早在他童年时期就已经出走,暌违近十年之后才重新回到程旷身上,而此时他已经成年了。
喝完汤后,程旷回去了,章烬从楼梯间下来时,跟一个矮胖的身影狭路相逢。
王老太一看到他就往后缩,狭窄的楼梯上,章烬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只见这老太婆畏畏缩缩地靠着墙,一双浑浊的眼珠别到一边,装作视而不见,余光却时时警惕地留心着他的动向。
那一天章烬抄着铁锹砸门的样子,给王老太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她用余光看见小流氓阴恻恻的目光,枯瘦的脖子一阵发凉。她感觉下一秒小流氓就会像拎鸡拎鸭一样掐住她的脖子,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者一脚把她踹下楼梯,摔得她后半辈子出不了门。
在她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小流氓终于有了动作。
章烬从这个弱小谨慎的老太婆身上收回视线,踩亮声控灯,跟她擦肩而过了。
王老太僵了片刻,回过神后连忙蹽开腿哒哒地跑回了家里,生怕他反悔似的。
事实上章烬确实后悔了。
他后来才意识到,王老太那句令他如芒在背的话,也刺进了向姝兰耳朵里。
向姝兰织毛线织到很晚,她放下东西回屋的时候,听见章烬出门了。
这几天向姝兰的神经一直紧紧地绷着,对开门的声音敏感极了,尤其是晚上。现在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向姝兰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地叫他。
“烬啊,你去哪里?”
等了一阵,向姝兰没有得到回音。
她推开门出来,着急地四处张望,发现章烬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向姝兰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望向二楼的阳台,窗帘外漏出的灯光令她呆滞在原地。
这天晚上风很大,铁门被吹得哐哐响。
向姝兰不知道被什么力量蛊惑着,不自觉地走到了院子外,等她缓过神时,自己已经走进了楼梯间。
她犹豫地看着楼梯,不清楚该不该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章烬的声音在喊她,向姝兰循声望去,发现章烬正在院门口看着她。
章烬见家里垃圾桶满了,出门倒了趟垃圾,回来就看见他妈神思恍惚地站在楼梯间。他原本没有多想,但是向姝兰的反应却令他感到奇怪。
章烬只是喊了一声“妈”,向姝兰就像中弹似的顿住了,脸上的惊慌没有来得及收起,露出了心事重重的马脚。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章烬隐约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晚上他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在一片寂静中坐起来,出门去倒水喝。开门的那一刻,向姝兰的屋里传出了熟悉的干咳声。
章烬蓦地僵在了原地,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凉意随着声音从向姝兰房间的门缝底下钻出来,顺着脚踝爬上了他的脊背。
在黑暗中,门内的咳嗽声变得很蹊跷,章烬想起之前的几个夜晚,似乎每一次这个声音都在他关上门准备上楼的时候出现,就好像……就好像是掐着时间咳出来的。
章烬一动不动地站着,陡然间生出一个念头——他觉得每一声咳嗽都在问他“你去哪儿”,并让他“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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