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胤礽卓尔不群、气度不凡,一身矜贵,她怎敢保证自己不动心。可比起优渥的生活,她更怕失去自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从成为一等,她就没再做过什么活计,不过是端茶倒水。明明只是个高级点的下人,她却感受到了剥削阶级的生活,甚至享受其中。
她太容易堕落了,没有丝毫的坚定。
所以如果她真的如后宅女子沉溺于一个男人片刻的温情,日日想着争宠、宅斗,想着生个孩子稳定位分,想着他今日去了哪个侧福晋的院子、明儿会不会来自己的院子……那她还是她吗?
元夕自诩半个知识分子,虽然她从事美食博主看起来与文学不搭噶,可实际上她的文案在美食圈也是出了名的好。表面上是美食博主,却也没丢了文学生的底子。
她读了十几年的书,不是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
在现代,元夕找男友的标准的长得帅,双方要三观合得来,可这会儿,她难不成去和一个封建剥削阶级讨论三观吗?彼时,她一个妾,难不成还要去和他谈夫妻尊重吗?她甚至都不是一个妻子!
可是,元夕还是把手放进了太子的手心,这世界终究是很现实的,她不愿意也影响不了结果,既然结局不会变,何必要让过程那么曲折艰涩呢。
太子得到回应,握紧了她的手。
两只手紧紧交握,手心的温度互相传递着,像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孤雁。
相依为命,却各有所愿。
实际上那日太子是要和元夕提及慕灵科举之事,但后来讨论的事却与最开始渐行渐远。他第二日便再度和元夕解释过,本来按照慕灵的才学应当只是第三等同进士出身,日后外放做官,但他是满包衣,正经经过科举进入官场的满人太少了,这也是为什么出了个纳兰性德就几乎被捧上神坛一般。
一是纳兰性德确实拔尖,二是实在是不能从才学上夸其他满人了。
加上朝中汉臣文官多,若是慕灵算三等中上的成绩,等到殿试时恐怕还会往上提一提,第二等进士末位也是好过三等同进士的,前者进翰林院,后者外放做县令,远离京城这个政治中心。
这自然是很好判断好坏,就像考公务员,京城公务员和穷乡僻壤公务员怎么选,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吗?更何况慕灵本来还是京城人氏。
不过元夕这厢记下,却没写信告诉慕灵,怕他心态波动,影响殿试。她这边心里竟有些急迫,若是瓜尔佳敏泰能在殿试前验证牛痘的存在并且写折子送上去,慕灵就是未来的旗人,只怕他的等次往上提提便会是命中注定。
满人和满包衣的地位
总是又有不同的,对殿试的影响也会更大些。
可说元夕有没有愧疚之情呢,不太有。
这是清朝科举的潜规则,再者抬旗带来这方面的影响也不是元夕蓄意算计来的,这是她理智地为自己想的说辞;可从情理上来说,若元夕的亲人是受害者,她必定会痛斥这规矩,现在兄长是既得利益者,她只会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殿试定在夏四月庚申日,为了这次科举,康熙本在狼居胥山,特地赶了回来。就在太子预备去迎接康熙回京时,他对元夕说了一句:“你阿玛的奏折今日必能到达京城。”
元夕深呼一口气,终于等到了。
慕灵的科举终于稳了。
瓜尔佳氏的未来稳不稳是不清楚了,看着折子的康熙觉得自己的心脏是不太稳了。
梁九功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康熙,万岁爷拿着折子已经呆滞半晌了,胳膊也开始微微抖动,似乎是受了很大刺激。偏生他又不敢出声试探,恐打算万岁爷的思绪。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万岁如此,是哪地干旱?可万岁爷再大的灾难也经过了,何至于如此失态。
莫不是涉及皇子阿哥……
“好!好!”康熙突然将奏折拍而合拢,看向梁九功,激动的手仍在颤抖,“快去把替绍兴知府瓜尔佳敏泰送折子的人给朕传进来!”
梁九功虽不明所以,却忙“嗻”了声,速速出去找人,万岁爷那么高兴,若是误了时机才是罪过。只是这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终究受到限制,即使送奏折的心腹知道此事事关亿万百姓的性命根本不敢离开驿站,等他怀揣着紧张急切地心情出现在康熙跟前,也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够一个大权在握的盛年帝王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用冷静的声音询问:“你替瓜尔佳敏泰送上的奏折中所书牛痘可是当真?”
即使是心腹,却也不能看奏折,但却知道自己送上来的东西大致是什么,毕竟这时他便是瓜尔佳敏泰的嘴巴,通过他的口向帝王传递国家大事。
心腹声音坚定:“启禀皇上,确真无疑。草民亲眼所见,染过牛痘之后的农人再接触到天花病人都不再有反应,万岁爷亲鉴,在那之前,那些农人都没染过天花。”
梁九功在旁边暗暗大惊,恍然大悟,怪哉万岁方才那般形状,如此大幸,万岁自当不胜欣喜。若是传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为皇帝立长生牌位,这可是能记载入史书的大功!
只是奏章中说得再清楚,康熙也不敢轻信,他见此人眉宇刚毅,身体强健不同凡人,点道:“好,既然你亲眼所见,朕给你人手,你去皇庄上亲自按照奏章里的法子试验。梁九功,传旨——不,传密旨,让佟国维在旁协助,一字一句记下来,不可错过一丝一毫。整个庄子都给朕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蚊子都能放出去!”
“嗻!”
“草民谢皇上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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