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打探消息的下人们就纷纷回转,擦一把被人群挤出来的汗道:“回禀太太,是冠军侯领着将士们护送阵亡将士的棺椁进城,老百姓都在围观呢。”
夫人们一听,掀开车帘往前看,一望无际的车龙让人心生绝望。
她们在马车中尚且坐得住,带来的女儿孙女们却受不了了,加之对年轻俊朗的冠军侯格外向往,纷纷央求道:“母亲(祖母),反正在车子里也是干等着,不如咱们弃车步行吧,正好表达一下对阵亡将士们的崇敬。”
夫人们心有灵犀地腹诽:看咱闺女(孙女),为了看那冠军侯一眼,脑袋瓜都一下子活泛起来了,找的理由真好!
于是纷纷允了姑娘们由丫鬟婆子护着弃车步行。
乔昭本来打定主意留在马车里慢慢等着的,可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让她改了想法:“听说将军夫人的棺椁也在其中,将军亲自护着回来的。”
她的棺椁?
邵明渊出城,去接她的棺椁回靖安侯府?
这种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乔昭随着黎府姑娘们在路旁停住,随着百姓们一起等候。
远处白茫茫一片渐渐近了,人们才看清是将士们穿着白衣缓缓前进。
一辆辆无篷马车载着阵亡英魂的棺椁,乌压压一片,沉重得令人窒息。
道路两旁的百姓们都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他们用最虔诚而哀恸的眼神,目送这些英雄进城。
渐渐地,有低泣声在人群中响起。
那些哭泣的人克制着,隐忍着,不愿嚎啕大哭破坏此刻凝重的气氛。
这些棺椁里,有哪位白苍苍的母亲的儿郎?有哪位青春正艾的女子的夫婿?又有多少人的骸骨永远留在了遥远的北地?
他们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可同时还是捍卫大梁百姓不受鞑子铁蹄践踏的战士。
多年前,凶残的北齐人曾攻陷山海关,满城百姓被北齐人肆意屠戮,女子的下场更是不忍目睹。
时间能抚平很多东西,可还有一些东西是抚不去的。
若有鞑子进犯,愿亲手为家中儿郎披上战袍,这是许多大梁百姓最朴素的想法。
路旁那么多的百姓,他们平时或许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可此刻,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用沉默来送这些阵亡将士们的英灵最后一程。
乔昭目光落在领头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没有骑马,而是走在一口黑漆棺椁旁。
没有了那日进城的意气风,此刻的年轻将军嘴唇干裂,下颏冒出短短的青色胡茬,就连那身白袍都成了灰黄色,满身狼狈却依然无损其出众英姿。
无数年轻姑娘的视线或是含蓄或是毫无遮掩地黏在他身上。
乔昭却越过他,紧紧盯着那口黑漆棺椁。
那里面,真的躺着她吗?
居然有一天,她会站在路旁,与无数人一起目送盛放自己尸身的棺椁缓缓前行。
这一刻,乔昭有些痴了。
无人知道她是她,这世间,她是何其孤独。
死而重生,她又是何其幸运。
乔昭想得出神,就在邵明渊即将走过的那一瞬间,身后忽然一股大力传来,把她猛然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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