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怎么不怕?”她注视着床上的人。梁世京翘着嘴角笑,说:“因为在我的梦里,可以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女生低眼:“但你……总要醒来的。”梁世京的笑一顿,凝视着眼前的女生,半晌,说:“我可以不让自己醒过来。”金橘猛地抬眼,和床上的男人对视,梁世京的笑还噙在嘴角,他道:“我不想醒。”说得轻描淡写。金橘听得呼吸不畅,霍然起身,要走,被他拉住,以前总宽厚有力的手掌,现在牵人都是软绵绵的,你稍微挣一下就能脱身。但金橘没动,只居高临下回过头,看梁世京侧着脸问她:“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明天还来吗?”金橘心里酸涩,说:“你醒着,我就来。”梁世京似是不解,定定看着她,两人对视,都沉默,半晌,梁世京自己把手松开,他把脸转回去,没再看,说好:“那我等你。”金橘站在原地望着他,片刻,抬脚出了病房。病房外,林真宜和原凑见她出来,都紧张兮兮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原凑着急。金橘不确定,摇摇头。原凑有些失望,林真宜比他乐观,说:“哪有那么快,之前也是第二天第三天才逐渐清醒过来的。”金橘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她走出来时,梁世京的那句话,要说什么,就看远处走来两个人,一个是梁世京的助理万青山,一个带着墨镜。金橘不认识,可又眼熟,她还没来得做什么,林周津自己先发制人:“还真是你。”他边说边摘下墨镜,语含攻击性,“时装周那天,原来我没看错,怎么?你不是和我哥分手了吗?现在又来干嘛?”他话太尖锐,林真宜训他:“林周津,你说话注意点!”金橘终于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周爱说的突然红的小明星,也是五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梁世京的弟弟。她有些厌烦,不想争辩,随口打了个招呼,准备走,林周津不依不饶:“我就不懂了,我哥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林周津你闭嘴!”林真宜话里带着火,“还嫌不够乱?”她是真的生气了,狠狠瞪了男生一眼,赶紧拉住金橘道歉:“你别听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原凑在旁边尴尬打圆场:“万青山,京爷说的话你忘了?林周津身份特殊,你带他来医院干嘛?”万青山识趣背下这个锅,没吱声,林周津少爷脾气,蛮横惯了,眉头一扬:“我让青山带我来的。”他眼神死死搁在金橘身上:“不过我今天正好撞上,来得不亏,我哥醒着,我也会这样说,杀人放火,尚且还能有戴罪立功,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哥就算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也算是为你死过一次了,我一个旁人……”“你也知道你是个旁人?”原凑打断他,有点气呼呼,他是真不喜欢梁世京这便宜弟弟,忒不懂事,还没眼色。他跟林真宜指指走廊方向,“没事,我带他走……”说着,扯着林周津的胳膊把他往外带,林周津掰扯不过,被他拖着走向电梯,嘴里反抗,被原凑捂上了嘴。他们走远,林真宜心里更加觉得对金橘内疚,又要道歉,金橘抢了先开口,她没什么表情,只说:“没关系。”“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说完,转身离开。第二日,还很早,金橘再来,病房里大家都在,梁世京坐在床头,竟真的是醒着的状态。他们在说什么,病房隔音,金橘听不见,不方便敲门,刚想着等一会儿,梁世京仿佛心灵感应般,朝门外看了一眼,接着林真宜和原凑就走了出来,只留了万青山在里面。原凑瞄了眼病房,悄悄在金橘耳畔道:“京爷今天醒的特别早,好像在等你。”金橘走进去,她昨天坐过的椅子还摆在原处。梁世京看着眼睛清明,示意了一下,让金橘过去坐,他整个人寡淡,没什么色彩,被窗外的光线一照,金橘都有些恍然,然后见他浅浅地勾勾嘴角道:“怎么我昨天把你认错,你也不提醒我?”金橘瞬间眼眶发烫,听梁世京又说:“在我的梦里,你可从来都不会叫我醒来。”金橘坐在椅子上看他,没接话,阳光晃眼,她只得微微把眼睛眯起,梁世京的说话比昨天条理清晰的多,他讲:“林真宜去找你,非我本意。”“我的病,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跟你没有关系,只是个老毛病而已,也死不了人。”“我知道你之前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他正输着液的手挪动了一下,继续道:“你父亲的债务,我也有责任,他第一次来,以你母亲生病为由要借二十万,我当时救世主的心泛滥,觉得这样我也算对你有些弥补,所以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他甚至还非给我留了借条。”万青山把手上的东西放到金橘面前,金橘拿起借条看,上面清清楚楚陈胜年的笔迹,以及落款和手印,时间是2015年3月份,是她走的第二年。“我之后想要去看望你母亲,被你父亲婉言拒绝,我便也没多想,再后面,你父亲有天亲自来了公司,开口要借四百多万,我觉得奇怪,多问了两句。”“你父亲便声泪俱下,他说他和人承包了工程,结果被骗,现在工期在即,底下一堆人要工资,合伙人却卷了所有的钱跑了,他实在没办法,才来找的我。”“我那个时候刚接手恩南没多久,事务繁多,你父亲在会议室哭的不成样子,中间还断断续续提到你,我一时心软,掉以轻心就答应了。”“但是我还是有些疑心,所以你父亲走后,我便让青山去查了你父亲的工作背景,只是……还没等到青山的回复,你父亲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不过这次电话那头的人不是你父亲,而是催债的高利贷,他们说你父亲欠了他们六百多万,如果我不立马把钱给他们的账号汇过去,他们就要砍掉你父亲的一只手,还给我拍了视频。”万青山走上前,把视频递给了金橘,视频里,陈胜年被一群戴着面具的男人按着,嘴里哆哆嗦嗦一直喊着千万不要报警,我不想死,快给钱他们之类的话,金橘看得毫无怜悯之心,恨不得他真的死了,恨得嘴唇都要咬破。“那群人貌似对我很了解,知道我能立马拿出这些钱,丝毫不给任何准备的时间,只留了账户和规定时间,因为怕他们真的会对你父亲做什么,所以我只好让青山去了趟银行。”“到此,我才知道你父亲原来一直在赌,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你……”梁世京顿了顿,歇了歇,看着窗外,像是思考,又像是回忆,好久,目光收回来,接着说道:“你母亲在这之后给我打过电话,我怕她担心,就骗了她,说我其实早就知道。”“去年春天,你父亲又找过我一次,五十万,我没给,只让青山派人把他欠下的那一小部分还了,他有些恼羞成怒,讲了很多不太好听的话,但是也没再没来找过我。”“但是说来说去,是我自认为办了好事,其实差点酿成大错,所以,这笔钱,你也无需还我,就当是我为自己的愚蠢花钱买个教训。”窗外的阳光挪了位置,移到了病床脚,梁世京的表情终于可以看清,他盯着金橘,眼瞳漆黑,低眉顺眼:“这是八月中,在日历上已经属于初秋,可是一切都还在盛夏里打转,太阳也好,蝉鸣也罢,都是。病房里,万青山碰碰鼻尖,很有眼力见地,拿着资料出了房间,关上门的那刻,听见病床上的男人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梁世京心跳加速,看着金橘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双目微睁,不敢相信,再次重复道:“你再说一遍,好不好?”他躺了那么久,身上却干干净净的,有股木质香水的味道,像旷野上一望无际的清风,让人心神安静,金橘离得太近,闻得清晰,松开手,要直起身,又被男人一把拉到他面前坐下。明明昨天拉自己的手还软绵绵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梁世京似是着急,呼吸变快,金橘怕刺激到他的情绪,坐在他面前,去按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手背上透明的输液管,已经有红色在往上跑。“别乱动,回血了……”她这样提醒道,语气缓缓,不再同往日的冷冰冰,梁世京真就乖乖听话,眼睛却一动不动直视着面前的人。金橘见他锲而不舍,眼帘低垂,说:“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梁世京沉默半晌,不死心:“婚礼……”“假的。”“新闻……”“瞎编的。”“澄清……”“没来得及。”“你和……贺骁……”金橘抬起眼睛瞧他,梁世京神情严肃,漆黑的眼仁颤颤,好像只等待主人宣判的小狗,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金橘报复心起:“这个是真的。”梁世京的脸色刷地忽变,但没两秒,还是努力笑笑,说:“那也没关系。”像是在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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