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赴死五羊
翌日申时,上官陆纵马来到原青狼卫寨前,惨败残破难以辨认,心间是百味陈杂,寨墙连拆带烧七零八落,依稀可见残留下来的木料和炼金,越过寨墙可直视宅内,空无一物,一堆堆燃尽的灰烬无声诉说着它们曾经的模样和归属。
青狼卫寨上官陆未曾一观,但同为左司节下戍边卫寨,身为血狼卫正的他,焉能不知一座军卫卫寨该是如何,感同身受于青狼卫寨的荒败和萧索,内心更多的是庆幸和警醒。
“尊主,我们在君山山脚下发现一个洞口,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自迎上官陆后便一直跟随在身侧的克托兰,挣扎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心怀忐忑低声出言道。
上官陆疑惑于克托兰的异状,却也不疑有他,吩咐书生他们暂在卫寨内扎营等候斥候姜愧他们探报后,随着克托兰引领,拨马向南,前往君山山脚。
很快,上官陆便读懂了克托兰神色间的怪异究竟源于何故,但他情愿没有读懂!迫切想做那鸵鸟,一脑袋扎进沙堆,用沙砾将世间诸般烦恼困苦隔绝,如此是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上官陆是那般迫切需要逃避和躲藏。
死尸,数不胜数的尸骸,四分五裂残破不全的尸骨,头颅、躯干、手臂、双腿,就这么随意丢弃叠摞在山洞内。
这些,皆是边军弟兄、皆是同鞑子死战而亡于其手的边军汉子、皆是心存血勇抵御外辱而亡的夏族儿郎!
可能是肉身的腐烂因去岁那极寒的天气而被迫中止,今岁气温回暖后这才继续,因此山洞内浓烈的尸臭味竟有一分厚重的感觉,怪异而窒息的味道,非但没有阻拦上官陆继续深入细查的步伐。
蓦然,上官陆眼神中的悲伤和哀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怒、愤怒、雷霆之怒。
上官陆修习的斗门五行功法,其自身更是感悟天地五行蕴于脏腑而成就武者,因此对于人体五行之气尤为敏感,但自他踏入这个尸骸如山的洞窟,并未感知到心火的气息。
洞窟深处,还有尚未完全腐烂的尸骨,所有躯干左胸皮肉皆不完整,也就是青狼弟兄的心脏,遭到挖取。
上官陆一个接一个的查看,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躺在这儿的尸骨都没了心脏,上官陆在感到愤怒的同时也感到阵阵的寒意,仇恨在滋生的同时便以闪电般的速度滋长。
就在这时,自进入洞窟便神色怪异,进而一脸忌惮和畏惧的克托兰,颤声道:“尊主,这是驳部所为,他们信奉驳神,相传驳神以心为食,驳部会将战俘的心脏挖出献祭给驳神。“
“克托兰,这驳部未曾听闻啊?”
鞑子草原诸部,繁而杂,上官陆自血狼军所始便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但苦于夏族对君山以北的北荒之地视如敝屣,因此就连国子监书库有关这方面典籍也是了了,更多还是到血狼卫寨后才得以更深了解,纵如此,在他的印象中,并无克托兰口中这个所谓的驳部,关键是,从克托兰语气中可以感受到,他对这个部落的畏惧。
“尊主,这驳部乃是一支神羽部落,自遥远的西方流落到草原,依附于金牙部···”克托兰并未隐瞒,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驳部情况告知,最后压低声音低喃道:“以往,他们都是将俘虏带回部落的啊?”
克托兰的疑惑上官陆并不感兴趣,咬着牙,压抑着内心滔天怒火,一字一字道:“可知驳部落持何幡,是遗兽、驳?”
暴怒之下的上官陆杀气自溢,令克托兰不自觉后退,不知口中遗兽驳为何物,以他所见描述道:“身形似马,白身黑尾,虎牙、虎爪,下边放了一堆的心脏。”
“身形似马,白身黑尾,虎牙、虎爪···”这不正是遗兽驳吗?喃喃重复过后,转头向身后克托兰吩咐道:“入土为安,克托兰,将他们安葬了吧!”
克托兰现在是越来越像一个夏族人,不仅夏话说的流利,对于夏话的很多不同说法也能够准确理解了知道上官陆对于驳部的做法暴跳如雷,那骇人的杀意令他都感到胆寒,对于尊主上官陆的吩咐那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招呼帐下心腹挖坑的挖坑、搬运尸体的搬运尸体,甚至尽量将这些散乱的尸骸拼凑起来下葬,最后费心寻来尚未烧毁得木板,立上墓碑。
上书:“大夏族神雀五羊边军青狼寨军卒之墓”
上官陆回到青狼卫寨,随意找了一块木板盘坐着,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洞窟内所看到的一切,心中愤怒难以抑制,战场厮杀你死我活,胜败生死无可指摘,各位其主立场不同罢了,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毁人尸骨挖心以祭真神,上官陆难以接受更无法理解。
与此同时,上官陆心底也涌出另一股怨意,是对南方,南方京邑皇城内那位高高在上的昌晟皇的怨念,对朝堂上衮衮诸公的怨念。
戍边军卒多为罪卒不假,但当他们迈入五羊关,那便是神雀朝的五羊边卒,他们曾经或为鱼肉乡里的恶霸、或为作奸犯科的歹人、或为杀人越货的盗寇,或为啸聚山林的匪类、或为触犯律法的寻常人,如此种种皆为劣迹斑斑之众,但正是他们在这蛮荒之地,在已被大多数夏人遗忘的北境戍边军寨,凭借心中尚未泯灭的血勇,仗手中刀锋,护北疆安宁,纵身死亦无怨无悔!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欢场尽是义气姬妖魔鬼怪在庙堂。氏族大行其道的如今,怪象横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短视和长远,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总之,血淋淋屠刀未架在自家脖颈之上,怕是永远都不会感受到那散寒的杀意和身死的危急。
“驳、驳部落、神羽部落、依附鞑子汗王金牙部,我记下了!”上官陆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重复,仇恨也如刀刻斧凿般印在心底,永不磨灭。
第三日夜间亥时,斥候军头姜愧终于安然返回,风尘仆仆满脸疲惫,接过上官陆递来的酒囊仰头便灌下一大口,喘着粗气,抬起尚且打着冷颤的双手向众人见礼道:“主子,诸位、诸位···前辈!”
“姜叔,慢些,待身子暖些、缓匀了气再说,不急!”上官陆见姜愧胸腔如那风箱般剧烈起伏,几次三番急于开口说明军情,都因其而打断,连忙制止众人的问询,出言劝慰道。
“呼噜···”
半攮酒,姜愧一饮而尽,深吸几口凉气让自己平缓一点,恢复点状态,以便能够一口气将军情说完。
“左司、灰狼及沿途各寨均未发现鞑子,我便依仗龙马脚力一直抵近到军关探查,发现军关北关并无多少鞑子把守,关外也是星星点点游、巡骑,以作警戒之用,冒险进入关内,发现关内鞑子可能在虚张声势,关内越是靠近北关的篷帐基本上空无一人,靠近南关那些篷帐才驻满了兵马。”
“姜叔,可探查清楚司寨及左司节下青狼、灰狼卫寨鞑子去向,是军关还是返回各部草场?”上官陆顾不得思及方才姜愧所言关内详情,出言询问这十余万鞑子大军去向。
“他们早已进入关内,是攻打南关的主力。”姜愧立即答道。
闻及于此,上官陆同书生等人尽皆陷入沉默,这同他们所预料完全是南辕北辙啊,若非姜愧绝对值得相信,不会妄言,众人怕是难以相信,虽难以置信却也喜出望外,毕竟这大利于援关大军。
上官陆惊诧于鞑子诡异莫测的动向,萧木遥及其帐下精锐近千骑逃出血狼卫寨,按说血狼卫寨被夺,夏族边军于五羊关外依旧有大军存在的消息早该传到三寨及军关,可为何会如此这般,仿似鞑子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这,不得不令上官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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