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个大阴天,天空中厚厚的云像块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明明已快到午时了,但四周仍是灰蒙蒙的,仿佛遮了层纱似的,即便面对面相坐,都觉得看不清对方的眉眼。
赵二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闷得很,便立在门口运了一套心法,只堪堪觉得好受了那么一点点,又起来原地翻了十五六个空心跟头,倒是引来一群人看猴似的围着他叫好,还有人朝他扔了两个铜板,正巧砸他眼角,疼得他追着人家骂人,这才将一帮闲汉驱散。
李胡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转身朝后院去了。
林杭皱着眉,一眼的苦大愁深,嘴里喃喃有词。赵二进门,看了他一眼,便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下他的肩膀,问:“林兄,有难事?”
林杭也不理他,脑海中却不断地盘旋着张升阳的“不按常理出牌,不过,我喜欢!”,如放电影似的一遍遍重复,这该死的熟悉感不停地折磨着他:在哪听过?谁和他说过?他痛苦地抱住了头。
赵二见他如此,担心地一掌将他拍倒,大叫:“林兄,醒醒!”
赵二这一嗓子用了八分真气,雾似的空气似乎被打破的水面,一层层荡起了涟漪,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真切起来。
“好一个狮吼功!”但见一锦衣老者抚掌从楼上而下,眉目含笑,三缕长髯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坏就坏在那一张方脸,真正是四四方方,如麻将中的白皮,板板正正,观之惹人发笑。
赵二呆呆地看着老者,半晌才回过神来,举手刚要发笑,却突觉脚上剧痛,转头一瞧,不知何时张朝阳站到了他身旁,正使劲地踩着他的脚,咬着后槽牙说:“这位是袁师父,快行礼!”
赵二痛得一把推开张朝阳,正准备发飙,那锦衣老者呵呵一笑,摇手道:“贤侄倒不必多礼了。我师弟已然告诉我你乃故人高徒,现下与我师兄弟二人又同为二少爷所驱使,就不用那么见外了。”
驱使?赵二只听见了这么个词,疑惑地转头看向张朝阳。张朝阳呵呵一笑,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赵二朝他瞪了瞪眼,心想:等有机会再问这小子,什么时候倒成了为他所驱使了?
林杭却仍是呆呆的,仿若对周围一切都未感知,迷迷瞪瞪地朝楼上走去。
赵二瞧着他的背影,纳闷道:“竟然没有喊醒他?他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方师父从门外走进来,朝了袁师父行了一礼,神色凝重道:“师哥,不妙啊!这霾起得怪,出了这个镇子就是天朗气清。”
袁师父抚了抚长髯,呵呵一笑:“师弟,别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的。阁主让我们入世修行,不就是扫荡这世间邪祟吗?昨天晚上的那只山鸡精就是前哨,正主快要现身了吧。”
袁师父又转身朝张朝阳行了一礼,张朝阳忙侧身避开,神色不安道:“袁师父这是作甚,不需多礼,有什么要求直言便是。”
袁师父未语先笑,立身温言道:“二少爷根骨上佳,人中龙凤,自带灵气,到时怕是需要二少爷坐阵了。”
张朝阳听闻此言,双眉一皱,不由得后退两步:“这……这……”
“我来!”一声脆喝,一袭红色身影从楼上飞下,不是升阳是谁?
升阳跨步上前:“良禽择木而息,二位高人选择了我张家,为乱世中寻太平,为天下苍生择明主。我身为张家子弟必然责无旁贷,二位师父,恳请助我臂之力!”言罢,重重行一礼。
袁师父的脸略略呆了一下,方师父则轻叹一声。
张朝阳听到这里如蒙大赦,忙上前道:“是呀!妹妹虽为女儿身,但自幼习武修行,每一任师父都称赞她极具慧根。我散荡惯了,实在是无心无力参与其中,就让我做个富贵闲人吧。”
袁师父是再也笑不出来了,那三缕长髯捏在指间如卡住一般。方师父急得汗得冒了出来,忍不住拔高声调道:“你懂什么!现在天下大乱,四方皆动,人间不稳,要改天换地啊!我师兄弟二人入世修行,便是要用这一身本事辅佐明君上位,以解万民流离之苦。是明君啊,是,是要君临天下的啊!”
“那又如何?”升阳反问一句。
“如何?女子如何君临天下?女为阴,本就是为襄助之力,如至堂前,享万民朝拜,那不是阴阳失衡了吗?”方师父是真急了,也顾不得尊卑,梗着脖子嚷道。
升阳气急,眼中似含泪,正欲张口,却听旁边一人幽幽地冒了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林杭推了推眼镜,走到升阳旁边,朝他微微一笑,直面袁方二人道:“成大事者不必拘泥于男女,关乎于能力而已,与性别何干?再说了,创大业者应有开天辟地之魄力,从前没有的,难道就不能从现在开始?我瞧着,朝阳兄弟志不在天下,你们何必强按牛头喝水?升阳小姐飒爽英姿,心有凌云壮志,为何不助她得偿所愿?”
袁方二人目光一交,袁师父又呵呵一笑,抚过长髯的手背到身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朝方师父略一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的高论倒是有些意思。”
方师父神情略缓,应道:“师哥,要不,试试?”
“我们有的选吗?难不成,还回去找大少爷?都督的话你该不是忘了吧?呵呵……”袁师父笑得有点难听。
张朝阳眼见他们二人有所松动,立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升阳道:“妹妹你放心干吧,二哥总是站在你这边。来来来,今儿个把这事定下来了,我心里啊就松了,咱们好好喝一杯吧。”
张朝阳一阵风似的往后院,眼见的是高兴坏了,连声叫道:“掌柜的,人呢?办个席面,好酒好菜备着。”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李胡从张朝阳怀里挣了出来,慌里慌张地说:“师哥,又来一妖精!”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