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有麻烦了。”李牧看着远处一个移动的黑点,它以极快的速度在山间窜行,正往他们所在的地方急速奔来。
许彦顺着李牧远眺的方向看去,起初他被树丛挡着,没有看见李牧所说的那个“麻烦”,只看到林间树叶扑簌簌地跌落在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落的。随后,他看见了那个黑点,还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耳中传来李牧的声音:“快跑,是狼!”
隐匿在树林中的秦萧萧比李牧、许彦更晚些看到野狼,在岭南长大的她虽然从大人口中听到过许多次关于野狼下山的事迹,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狼,她屏声敛气,不敢随意活动因久站而发麻的双脚,她的心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起来,右手已经握住左袖中藏着的短刀,随时准备与恶狼搏击。
李牧和许彦不像秦萧萧拥有思考的余裕,他们撒腿狂奔,想要靠双腿跑赢身后穷追不舍的孤狼。事与愿违,他们一面向前跑着,一面听着后面逐渐迫近的喘息声,知道自己被狼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许彦紧张地闭上了双眼,一不留神,他脚下一软,被山路上的一块石子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许彦一骨碌在地上翻了个身,侧头的那一瞬,他见到一双冒着绿光带着腾腾杀气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像是看到了久违的猎物送上门来。
“王爷,别管我。”眼看李牧放慢了脚步,回头往自己这儿折返,许彦近乎咆哮地冲李牧吼出了这句话,整张脸因激动涨得通红,嘴唇因害怕褪色得发白,他来不及起身,直接转动身子,扭动着从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地滚下去。
李牧没有听从许彦的安排,他迅速跑回许彦身边,一把薅起沾满泥水的许彦,架起他一块往山下跌跌撞撞地跑。身后的孤狼已经迫近,好几次许彦都感受到自己的后脚跟传来的异样的温热,他不敢再闭眼,也不敢回头确认那匹狼的位置。
就在此时,“撕拉”一声,许彦的衣裳一角被那狼咬了下来。很快,狼就发现自己咬下的并不是自己渴盼已久的生肉,它吐掉这角衣料,仰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久久地回荡在小抱燕山间,将本就魂不守舍的李、许二人再度惊出一身冷汗。
李牧和许彦都明白,狼已追至身后,他们再怎么努力跑,都不可能将它甩开。两人默契地同时转身,分别绕到茂密的树林后头,试图逃开狼的追捕。然而,他们的举动似乎加剧了孤狼对他们的兴趣,它摇着尾巴纵身窜入密林,没一会儿又来到了许彦身后。
李、许二人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夺命逃出密林,重新回到山路,他们惊魂未定地看着树林,那匹孤狼像是水滴汇入大海,顷刻间消失在苍翠欲滴的碧色中,寻不到他的踪影。
现在放下心来,为时尚早。
“啊!”许彦惊出一声尖叫,说时迟那时快,消失了的孤狼倏地从林中窜出来,矫健地一个跳跃,直冲许彦面门而来。李牧见状,急忙揽住许彦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动,险险地避开了狼对他们发起的第一次正面攻击。
狼彻底被激怒了,它张开嘴,露出里面血红的牙床和发黄的牙齿,咆哮着流下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涎水,一步一步,挑衅似的慢慢逼近李牧、许彦。
伴随着一声快意的嚎叫,它没有再犹豫,迅疾地扑向它的猎物。许彦来不及闭上眼睛,野狼已经跳起,腾空一跃,扑了上来。就在这时,许彦面前闪过一个长条状物品,直直地挡在他和野狼中间,替他接下本应由他承担的攻击。李牧瞄准空隙,将被吓得不知所措的许彦拉到一旁,给救下他俩的侠士腾出地方。
突如其来的树枝救下了李牧和许彦,也彻底激怒了野狼,它暴躁地用前脚掌刨着地面,发出一声又一声不耐烦的嚎叫,本就血红的眼睛张得又大又圆,头上的几缕狼毛迎风直立,势要与这个搅局者争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与想象中的帅气登场不同,秦萧萧原本一直躲在暗处观察野狼的动向。以她从乡亲们谈话中了解到的情况而言,整个柳州只有大抱燕山上居住着狼群,那儿每年偶尔会有孤狼下山滋扰村民,成为当地一大祸患。然而有狼出现在小抱燕山上,还是近十年来第一遭。
在起初见到孤狼的紧张心情平复之后,秦萧萧敏锐地注意到,这匹狼的后脚受了伤,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腹部的毛发枯黄而稀疏,它的眼睛四周结了一层厚厚的痂,显然是与同类打斗时负伤的痕迹,它的牙齿已经开始松动脱落,尾巴也耷拉下来。总体而言,这是匹上了年纪的不在最佳攻击状态的残狼。
按照秦萧萧原先的设想,李牧和许彦二人年轻力壮,脚程应该很好,在他们只顾下山一路狂奔前行时,秦萧萧在暗处在那残狼的前进路上连续不断地丢了十余块石子,想要替他们拖住这匹狼追赶的步伐,好让他们及时下山,逃离狼爪。
然而,秦萧萧高估了李、许二位长安娇客的体力,换做郑康,此时应该已经逃到山脚,他们则还停留在半山腰上,没有往山下走多少里路。同时,她也低估了这匹残狼想要征服人的信念与决心,眼看着它就要追上许彦、张口伤到他时,秦萧萧顾不得向他们暴露自己在暗处偷听的事实,飞身蹿出树丛,向那残狼掷出地上的枯枝,从它口中夺回许彦的性命。
秦萧萧的突然出现让残狼愣怔了片刻,很快,它便明白过来,转换了攻击对象,径直向秦萧萧发起了新一轮更为猛烈的攻击。秦萧萧也不肯示弱,她从袖中取出短刀,紧紧攥在手里,丝毫不带畏惧地挥刀向残狼突进。
山间的形势顿时发生了巨变,李牧一边搀扶着双腿发软走不动路的许彦走到更安全的地方缓神,一边留心秦萧萧和孤狼的恶斗,他有心想要帮帮秦萧萧,又不知对武功一窍不通的自己该如何帮到她。
狼比秦萧萧遇到过的所有犯人更为难缠,她无法以对付人的逻辑对付眼前的这头恶狼。从体型上看,这头狼偏瘦偏小,不如健壮的青年狼有攻击性,秦萧萧试着从这个方向着手着重攻击它的头部、背部,都被它轻巧地躲过了。接着,这头狼向秦萧萧的腿部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秦萧萧依靠树木,堪堪避开了狼的几次撞击。初次交手试探下来,秦萧萧腿上多了好几道爪痕,孤狼的皮毛上添了几条血迹。
在这个乱局中,李牧和许彦暂时避退到后方相对安全的一个角落,惊魂才定的许彦凝神关注着秦萧萧和狼的这场决斗。秦萧萧稍稍后退,给自己喘息的时间,趁着狼也在调整的空当,她厉声对自己身后的二人说:“还不赶紧下山。”
话音刚落,对面的狼再一次发动了攻势,秦萧萧没有像先前那样侧身避闪,而是高高跃起从狼的上方翻了过去,短刀在狼背上划出长长的一道血痕。孤狼吃痛,仰头发出凄厉的一声喊叫,许是察觉到秦萧萧着实是个难缠的对手,它改变了目标,重新奔着李牧、许彦二人而去。
不要轻易地向敌人交出你的后背。狼如果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会知道他做出的这个决定有多么的危险,尤其,是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秦萧萧的面前。
狼维持着奔跑的姿势停止了动作,它甚至来不及再发出一声嚎叫,在它的后背,一把短刀深深地扎进了它的背部,瞬间结束了它的姓名。狼向前扑倒下去,倒在泥泞的水潭里,“扑通”一声——这是狼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声音。
听到身后异样的响动,李牧紧张地回过头,他先看到站在路中间摇摇欲坠的秦萧萧,再看到倒在秦萧萧面前的孤狼。还没有等许彦回过神来,李牧已经放开搀扶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跑去秦萧萧身边。
秦萧萧觉得自己无比的疲惫,手脚冰冷,寒意一寸寸地从皮肤渗透进她的五脏六腑,她开始发抖,牙齿控制不住地上下颤抖。她想站直身子,让自己清醒一点,腿却已经软了。秦萧萧伸出手,奇怪的是,手掌里盈满了鲜红色的血,她昏昏沉沉地想着,这是谁的血,我的,还是狼的。
不知什么时候,她躺在了李牧的怀里,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李牧焦急的问询:“你伤在哪儿,哪里受伤了?”迷糊中她扯出半边微笑,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哪儿都没有受伤,我可是秦萧萧。”李牧没有理会秦萧萧半昏迷状态下的呓语,她脸上、脖子上、手上、腿上都有伤,他小心翼翼抬起她还在不断涌血的右手,找到了,最严重的伤在她右手的手腕处。
来不及多想,李牧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截布条,一圈一圈的包扎在秦萧萧的伤处。应该是个很大的伤口,布条才裹上去,很快就被新冒出来的鲜血染红,变成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李牧正要一把抱起秦萧萧,许彦拖着他的伤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按住他,冷酷地问:“王爷,您是要救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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