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章抬手打断,他道:“交给我吧。”
“你?”这下,高源是真的意外了。
赵焕章露出笑容,问:“怎么,我还不行吗?要知道,你刚来诊所那会儿,我可是所长,我是你领导。”
高源疑惑道:“可你之前不是一直……我想推荐你做副院长,你都不肯,只肯做中医科室负责人,现在怎么……这是为什么呀?”
赵焕章低着头,理了理有些乱的衣服,他总是这样,衣服永远都是干净整洁的。赵焕章用手慢慢捻着衣角上的褶皱,嘴里也慢慢地说道:“说到对卫生院的感情,我不比你浅,甚至来说,比你更深。”
“解放前我就在这里开诊所行医了,后来相应号召组建联合诊所,也是在这里,那时候你还没来呢。一直到现在的卫生院,我始终在这里,我想我是离不开这里了。但你应该走,应该带着我们的梦想继续走下去。”
赵焕章抬起头,看着高源的眼睛:“我还记得,你刚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我们联合诊所这几个人去霍乡支援治疗流感,那个时候我还顾虑重重,不敢治大病重病,可霍乡人多,医生少,我们必须分兵两路。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劝我的吗?”
高源回看赵焕章的眼睛,微微颔首,他说:“赵大夫,我可以把这里的病人交给你吗?”
赵焕章认真地答:“你可以。”
高源又问:“赵大夫,我可以把这里的人民交给你吗?”
赵焕章亦认真回答:“我可以!”
高源紧紧地看着赵焕章。
“我因为出身的关系,躲了半辈子,逃避了半辈子,活的像个窝囊废。但现在,你看到的,就是一开始的我。”赵焕章心绪渐澎湃起来,他一下一下用手指戳着桌子,有些激动地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我本该就是这样的!”
说完,赵焕章眼眶都闪着晶莹,他努力挤出笑:“这一次,是我主动来找你承担,我想做回原来的赵焕章,我想做回那个誓愿普救含灵之苦的赵焕章,你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高源站起来,伸出手,他道:“谢谢你,赵院长。”
赵焕章也与高源握手,他微笑着道:“你放心,我会守护好我的家的。”
高源用力握着这位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的手。
……
次年,县中医院正式成立,高源任院长,他们县终于拥有了一座新的医院。
卫生院也迎来了新的改革,原本的浮动工资制度被认为是由吃大锅饭变成了吃中锅饭,所以再次加大了工资浮动的范围,改为全工资浮动,并且国家不再补助医护人员工资,医护人员工资由卫生院全额支付,卫生院收支制度也改为独立核算,自负盈亏。
同时,放开了赤脚医生个体行医的限制,农村赤脚医生可以个体开业行医,但村卫生室仍应该坚持集体办,凡是赤脚医生或者个人经营的,应当纠正,要坚持集体办医的方向,可以几个大队合办,不能卖给私人当副业经营。
然而,赤脚医生的待遇问题却迟迟未能解决。
县中医院成立仪式上,高源站在医院广场上,有些麻木地拍着手,神色怔怔,他很想努力挤出笑容,可怎么挤,嘴角也挤不出弧度来。
反倒是他的徒弟,已经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的严旬却是兴奋跟孩子似的,他在广场上跑来跑去,兴奋地挥着手:“老师,老师,你快看,这个烟花是最大的一个,放出来能有半山高,快看,快看,点了,点了。”
高源抬头看着天空,看着烟花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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