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陆家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陆大人上朝还未回来,陆夫人一边差遣着丫鬟仆役们搬东西,一边还要仔细核对所有新添置的物件是否妥当。
按照宫里头的意思,所有的水池都得填上,还有假山也要拆走,陆小姐闺房内所有的柱子都得用软布包上,也不得出现任何尖锐之物。
她这回来住一两天,人还没到,小小的陆家已经人仰马翻。
焦头烂额之际,忽然听见一声通传——
大少爷回来了!
她还当是听错了,谁知紧接着,一个清俊少年便踏进了内院。
陆寓程见了母亲自然高兴:“娘,收拾这院子,可是知道我要回来了?”
“呀!寓程回来了!”陆夫人喜出望外,手里的活儿也顾不上,迎上前去就握紧了儿子的手,拉着他左看右看,“听说北地都是蛮夷,可曾伤着哪里?”
陆寓程对于母亲的大惊小怪向来清楚,耐着性子解释:“不过是奉命去了趟青州,又不是去打仗,好端端谁来伤我。”
陆夫人一颗心这才放了回去,她指着进进出出的仆役们,对陆寓程解释:“你妹妹明日就要回来了,你这院子宽敞,先给她住两日。”
“我哪来的妹妹?”陆寓程眉头一皱,瞧着那些物件颇为喜庆,倒像是要办婚礼的样子,脸色一沉,“娘啊,你该不会是想逼我成亲吧?”
陆夫人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别胡说八道,真是你妹妹。”
自从见过元子朝之后,陆夫人就被他恐吓得不轻,唯恐这家中被安插了宫里头的眼线,若是自己一个字说错了,会给全家招来祸患。
张口闭口就是宫里头的女儿,说得久了竟然自己都信了。
“你瞧瞧这,还有这个——”陆寓程不知所以然,指着一只打开着的箱子就说,“这分明是成亲时候用的!娘,你别给我安排乱七八糟的女人了,我真没……”
陆和璋冷着脸进来了:“刚回来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他挥手遣退了所有闲杂人等,院中只剩一家三口。
“你可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青州,又清不清楚是怎么回来的?”
见了父亲,陆寓程正色道:“自然清楚,北漠扰我边境,新帝不知该议和还是征战,派我前去探探青州的实际情况,差事办完了自然回来了。”
“糊涂!”陆和璋压了压嗓音,“陛下将未来的王后挂了名在我们陆家,你这一来一回,就是他在提点我们,务必要对她视如己出!”
陆寓程只觉得诧异:“她自己没有父母吗?”
“你可闭嘴吧!”陆和璋知道儿子是个直脾气,又倔又拗,明日陆云昔就要回府小住两日,等着册封的诏书,“陛下亲自吩咐的事儿,岂容你质疑?”
按照新帝的脾气,下了诏书之后很快就要大婚了,阿弥陀佛,快点让他把这尊佛早日送走,千万别在他陆家出什么岔子。
眼下陆寓程回来了,陆和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前因后果跟他都说明白了,免得他再惹出什么事来。
谁知道,听完了来龙去脉之后,陆寓程袖子一甩,也顾不得是不是隔墙有耳,愤愤地咒骂了一句:“又是一个荒唐的昏君!”
陆夫人拉着儿子的手,眼中含泪:“寓程啊,快别说了,从前你乱说话受了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陆寓程曾有一个未婚妻子,前朝皇帝还在位时,某日在宫里瞧见了这位小女郎,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订了亲,直接就收进了后宫,陆寓程虽和她未曾谋面,但也觉得此举过于荒诞离谱,他那时候还在朝为官,连写十八封弹劾的折子上去。
结果就是把自己从官场上弹劾走了,而那个没有缘分的未婚妻子,在后宫只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自尽了,临死之前,还悄悄托人给陆寓程留了信。
陆寓程读完了那封信之后,只默默地烧了,除了他,没人知道写的是什么。
后来那家的父母找上门来,责怪他不该滋事,逼死了他们的女儿,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带着陆和璋都受了牵连。
原本是皇帝陛下抢占民女,毁人姻缘,最终反倒成了陆家哥哥与后宫嫔妃勾搭不清,逼死了人家。
此后,陆寓程的婚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不知为何,今日听完父亲一番解释,这段记忆竟然又出现在他脑海中。
陆寓程脸色如寒霜:“若说这其中没有龃龉,我是万万不信的!就为了个御史中丞,父亲连陆家清白名声都不要了吗?”
气得陆和璋抬手就要扇他,朝堂上被人诟病,回家还要被亲儿子指着鼻子骂,愤愤道:“逆子,老子都是为了保住你的狗命!”
“这命若是要靠我父亲助纣为虐换来,不要也罢!”灭了前朝之后,陆寓程原本还对新帝存着一丝好感,今日全都消散了,他一边咒骂着一边往外走,“才出虎穴,又入狼巢,天下百姓的苦日子,到不了头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陆和璋捂着心口,对陆夫人说道:“我们每天小心翼翼有什么用?这逆子一开口,全作没了。”
陆夫人也慌了:“这可如何是好,若陆小姐回宫和陛下说起,寓程可怎么办?”
想到元子朝阴鸷的狠劲儿,陆夫人号啕大哭:“这前程不要也罢,我只要儿子好好活着。”
“哭什么,我不是还在!”陆和璋揉揉眉心,“你想个办法,明日用晚饭时别让他出来,你我陪着陆小姐就行,总归在府上一两日,别叫寓程和她碰上,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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