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这一年出现了一位新的女户,姓李,说起她也不知走了什么运气,提前准备好巨船。
河道修完,朝廷刚颁布取消禁海,重新启用市舶司开港通市,她那艘巨船便走了先机,在翌月筹备完全出航,她更是无偿接下了运送藩国朝贡的差事,有名目张大旗避开贼寇。
去时带的江南丝织品,青白瓷器和茶叶,回来则运有藩国珠宝,人参药材,还有大朔不常见的香料。
无人知她赚银多少,凭光给市舶司的水陆税和加增税有千两纹银,按照民间“细色十抽一,粗色五十抽一”的约定抽解,保守说也要赚万两以上。
这可就第一次试水啊,往后不可估量。
听说她是妇人发髻,却未有人见过其丈夫同行,大家便猜测此女夫婿在朝中,得以借到一波东风,不敢张扬夫家名号。
当然还有位运气更离奇的,是广陵江都苏氏之女,现在也是穆大将军的儿媳妇,出嫁前在河道边前买下十余间废弃商房做善事,如今成了港口闹街,整整一排都是她的私产。
鲜有人知,江南众口艳羡的二人,也就是同一个,此时正在家中被一个奶娃娃哭得头昏脑胀。
樨香院里,女子挽发,芙蓉粉面,丰艳云鬓,桃心髻斜插一支中段镶金的桃木簪,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摇哄,“哦,盼盼不哭,乖,不哭哦。”
女婴肥嘟嘟生得可爱,嘴角流涎,终于止住哭声靠在貌美女子的肩头,半挂泪珠地吃自己的小小手指头。
郗南叶本坐在石桌边,他放下手中图纸,走上前道:“你累了吧,不如让我抱抱。”
苏轻眉满目柔和,在小娃额头落下轻吻,“不用,好不容易不哭,她娘亲一来我就抱不到了。”
小娃娃安静的时候的确可人。
“轻眉你那么不舍得,我送给你养两天。”
院门口,楚筠解开披风,开着玩笑走近,到女子面前伸手笑呵呵地接过孩子,娃娃闻到娘的奶香味,顿时兴奋了展开小手扑过去。
苏轻眉递给她,松了松肩骨,“筠姐姐,我瞧你半分舍不得,就会说空话。”
“你忙的哪有劲。”楚筠瞥了眼一旁,“哟,郗公子也在。”
郗南叶点头微笑,“制新船图纸,要东家看过才能安排下去。”
苏轻眉回到江南后,最先遇到的是沈钧和楚筠,大家本是旧友,有过曾经龃龉说开就好,后来郗南叶不知为何,带上东亭来到江南,独自开了家新的船厂。
苏轻眉隐约记得他和她同日成婚,大约后来是发生了大事,提起他只是笑笑不答。
她没再追问,好比他也没问她,为何嫁了人却在江南营商。
苏轻眉继续弯腰逗盼盼,“沈大哥呢?”
“他跑去山上茶园子里看茶叶长势,你下个月三艘大船启航,我们家秋茶可不得赶紧跟上。”
楚筠也不得不感慨,曾经在京中向她借钱的局促女子,如今当真成了江南的风云人物,而当时信中说海贸成了真,怪她从前没有眼界,幸而苏轻眉大度。
楚筠见女子逗婴孩不停,“轻眉,你这般喜欢孩子,就与穆少将军生一个,你们总分隔两地,就不怕感情变淡。”
苏轻眉闻言轻笑,“表哥身边都是男子,我还怕他对不起我啊?”
当初在将军府,她并没有喝那碗避子汤药。
那时正值离别,感情正浓,她不够理智,拧着股劲儿想万一有了,她独自也养得了。后来当月癸水来了,她反而松了口气。
她无法想象,若是真的带着孩子离
开被陆迟发现,他会怎样的怒意滔天。
“算算日子,穆少将军是今晚过来?”
“嗯。”苏轻眉笑道:“我午后先去行会,回来收拾一下等他。”
楚筠抱着娃娃,点头道:“郗公子跟我走吧,沈钧他还想和你聊呢,上次茶叶稍受了点潮,问问你造船时可否再想别的法子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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