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天气并不好,是个阴天,云层厚重地压在澄明的天际,一如人沉甸甸的心底。因为人太多,大宴设在曲台殿,里里外外装饰一新,彩绸绢花五颜六色形态各异,桌椅杯盏俱都光亮如新,当真是人如云霞玉台春,繁华富丽到了极致。
几个皇子按长幼齐齐坐了一排,挨着的便是几家王府的世子并嫡子,程凌烨自然也在其中。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刻丝袍子,轻薄柔软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却撑得起来,身材修长健壮,肌肉分明,敞开的领口锁骨露出,多了几分潇洒闲适和性感。
他不错眼地盯着斜对面倚着软垫而坐的乐妤,狭长深邃的凤眼时不时闪过恶狠狠的光芒,乐妤又心虚又觉得好笑,咬着唇不敢看他,心中却在腹诽,混蛋,穿得这么风骚,是故意要勾引人吗?看不见殿中大多数女子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他吗?
君湛亥和宋皇后坐镇,含笑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示意大家可以去游游园子,松泛松泛。毕竟有他们在,大家都拘谨地很。
乐娴今天的打扮很显眼,软瑞锦的鸟衔牡丹花样菱锦衣裙显得轻柔如云,越衬得她秀如云,肌肤白里透红,顾盼之间优雅高贵,在一众贵女之中亦是佼佼者。
她和安素素坐在了一起,亲密地咬着耳朵,说的话却令人颤栗:”已经递给大皇子了,还有,我看着他把那东西喝下去了。”
乐娴嫣红的菱唇露出得意的一抹微笑,”好,咱们走吧。”
混在三两成群的贵女们之中,二人跟秦家姐妹打了招呼三拐两拐地就不见了人影。乐妤不紧不慢地带着绿竹远远吊在她们身后,倒也不虞当真被跟丢了。
殊不知,她们身后不远处,程凌烨也是背着手唇边的笑意如偷着鸡的狐狸,慢悠悠地跟着了后面,摇道:”傻丫头,竟不知道还有黄雀在后的道理。”
乐娴和安素素没走出多远,便被一道单薄略显失意的身影拦住了,”大姑娘。”乐娴略吃了一惊,随即便淡淡一笑,:”二皇子殿下。”
今日的宴会二皇子也获准参加,经了德妃的事,他被罚闭门思过,从小他就受尽了周围人追捧,这是他第一次遭受到挫折打击,立时便懵了,整日里不是呆坐垂泪,就是借酒消愁,醉了就又哭又笑,满是悲凉颓废的样子,今日终于得君湛亥获准出来,让原本以为要监禁一辈子陷入绝望的二皇子如同重获新生,喜出望外几疑在梦中。
二皇子眼里饱含着激动,”大姑娘,好久不见。”乐娴打量了他一眼,一身青色的衣袍,虽然还如以往那般收拾打扮,却尽显落魄含酸之气,浑无半点贵重自信,他,再也不是以前意气风最得宠的二皇子了。
这样的想法不光乐娴有,就连旁观的乐妤主仆连带安素素都瞧得一清二楚。安素素撇了撇嘴,”二皇子拦住我们不知有何贵干?”
二皇子向来鄙夷安素素这样的暴户,又刁蛮不知礼,是以虽然失了势,对安素素也并不客气,瞪着眼睛就道:”我和大姑娘有些话说,安大小姐先走一步吧。”
安素素柳眉倒竖,冷笑一声就要出口相讥,被乐娴思忖一番给拦住了,”素素,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追上来。”
她顾虑着周围人来人往,若二皇子不顾脸面闹起来总是不好。安素素悻悻地瞪了二皇子一眼,毫不客气地道:”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二皇子呢。”说完扭身就走,目中无人之态令二皇子眸光一黯薄唇抿得紧紧的。
乐妤和绿竹隐在不远处看得分明,不由叹道:”世态炎凉不过如是。二皇子恐怕要失望而归了。”绿竹悄然起身跟着安素素去了,临走笑道:”这个二皇子也是活该。”
乐娴和二皇子找了一个僻静之处,乐娴很不耐烦,又记挂着要和安素素布置之事,又怕被大皇子等人看见,不由抢先开口,”二皇子有何事?可以直说了。”
二皇子眼里血丝密布,他目光贪婪地巡梭着乐娴皎若明月的每一寸容颜,语气温柔地道:”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话想跟我说吗?”母妃被贬,如今还在受苦,自己被关在府里那方寸之地,灰心绝望,受着那些小人的挖苦刻薄,支撑他的就是记忆里那温婉明媚的笑脸,就是要出来见她的那股子劲让他坚持了下来。
乐娴却笑得疏离冷淡,”二皇子说笑了,男女有别,我能有什么话跟二皇子说呢?”
二皇子笑容凝固,有些慌乱地道:”是,是我糊涂了,只是,只是…。”在他的心里,乐娴高洁善良,自己刚才的话的确是唐突她了,她这样的女子怎能如此冒犯呢?可今日是选妃的最后一日,自己若再不开口,可就晚了,想来想去,内心的急切期盼还是占了上风,”若是你愿意,我就去求父皇,求他赐你给我做正妃,你放心,如果父皇不答应,我无论如何就算跪死也绝不会放弃!还有,相信我,我只要你一个,绝不会有小妾侧室那些……。”
乐娴勃然作色,既是愤怒又是鄙视,”二皇子说的是什么话?我何曾跟你有什么?你说这些话当我是什么人?还有,二皇子想娶什么人是你的事,而我,是萧家的嫡长女,嫁什么人自有祖母父亲做主,更不会跟二皇子有任何越距之处!还请你自重!”
说完,甩袖就走,态度当真是决绝之至。二皇子呆立原处,失魂落魄地看着乐娴远去的背影,”乐娴…。”她以前对自己还是很温和的,不是吗?
“我这个姐姐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嫁给你,以前对你和颜悦色,不过是有求于你,你又有些势力,还有利用价值罢了。如今你虎落平阳,大不如前,她又何必还给你好脸色?更不用提嫁给你了。”
二皇子霍然回身,乐妤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唇边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像是讽刺,”不用你多嘴,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乐妤简直要被他的愚蠢固执给气笑了,”你真的清楚吗?自始至终她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不会当真以为人家喜欢你吧?还有,你若敢去求皇上赐婚,我可以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翻身之日了,皇上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你贬到最为偏远蛮荒之地做个名义上的王爷,最后老死异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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