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却并不认同,皱眉道:”胡说,你这丫头,如今你是人家的妻子了,哪有丈夫病了妻子不照顾反而去伺候娘家的外祖母的?再说了,舒玄那孩子身子骨本就弱,在大雍不比在青海,若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你呀,下午便出宫去吧,好好照顾舒玄,我才能安心。”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照顾太后,璃篁明艳无双的脸上也挂着几分憔悴,饶是如此,她依然笑得满不在乎,”外祖母快别为我们操心了,舒玄也让人传了话进来,他不过一点小风寒,不碍事,让我不必回去,好好照顾外祖母呢。”
太后拍拍她微有薄茧的手,摇摇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外祖母知道。这宫里这么多人,淑妃和安城都是细心的,连你姨母也都隔天进宫,我哪里少了人伺候?听话,叶大夫医术很好,外祖母很快就好了,很不必为我担心。”
璃篁却不肯,”宫里人虽多,哪个是省心的?红荔姑姑年纪也大了,我哪里放心得下?”
见璃篁固执,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如何不愿她守在自己身边?但她如今到底是青海王妃,,身份尊贵,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抛下病了的丈夫照顾自己,徒惹人闲话猜疑,再则,宋皇后的颜面也不好看,满宫妃嫔,外带孙女孙女一大堆,竟无人可以侍疾吗?
太后话里已经带了一丝严厉,”你已经是大人了,做事要顾虑周全,要是实在担心,便三天进一次宫也就是了,再不听话,外祖母就要生气了。”
璃篁面带犹豫,她与季舒玄鹣鲽情深,又如何会不担心?只是,外祖母虽然什么都不说,她却知道她心思郁结,闷闷不乐,那些人只能伺候得起居周到,谁又能顾及到外祖母心里的伤痛?
她想起一个人,眼眸一亮,笑道:”外祖母若答应宓儿让萧家那丫头进宫陪伴左右,宓儿便依外祖母的话,如何?”
璃篁心思玲珑剔透,也是眼明心亮的人,又岂会看不出乐妤对外祖母是自真心的尊敬,伺候又经心细致,难得外祖母又喜欢她,有她解闷想必会心情舒畅许多。
这一个偶然的念头璃篁越想越妙,身为臣女,能入宫陪伴太后也是难得的殊荣,那丫头身份上到底差些,得了外祖母的宠爱庇护,日后也是大有好处的。舒玠跟她无缘,虽答应了亲事,却总是郁郁寡欢,自己出手相帮,想来舒玠知道了也能心安些。
想起乐妤,太后也笑了,疼惜地戳了戳璃篁的额头,”你这丫头,好,依你,外祖母依了你你也要依着外祖母,出去了别总是挂着我,你们小夫妻感情好就比什么都要重要。”
璃篁松了口气,紧紧地依偎在太后略显单薄的怀里,眼底的濡慕和依赖分外动人。
当天下午宫里便传出了话来,要乐妤进去伺候太后养病。萧家人俱是又惊又喜,能去伺候太后可是难得的体面恩典,乐妤却有些惊疑不定,宫里还能少了人,怎么还要自己去伺候太后?
老夫人为乐妤欢喜之余又对她循循善诱细细提点,”太后不喜欢吵闹,不喜欢奢华,你平日里要多注意,可别犯了她的忌讳;宫里人事最是复杂,要记得尽量不出寿昌宫,别跟人置气,凡事小心,别得罪人,要是受了委屈,能忍的就忍忍。”乐妤恭敬地一一应了,老夫人看她乖巧的样子又笑了,”你这丫头最是聪慧,倒也不须我这老婆子唠叨。”
乐妤笑了,亲昵地牵着老夫人的衣袖,”祖母教导我呢,妤儿感激还来不及,哪会不识好歹?祖母放心吧,我会谨言慎行的,断不会给家里惹祸。”
老夫人欣慰地拍拍乐妤,”要是当真遇到为难的事,就去找内侍总管张德贵,他跟祖母有旧,关系还不错,只要不太为难,看在我的份上他总会出手帮忙的。”
乐妤认真地记下了,在这个时候进宫倒也不是坏事,那位毒手圣医,乐妤想到这,清澈的眼眸眯了起来。
因为时间紧,几个丫头都忙得脚不沾地地给乐妤收拾行装,”把那件哆罗呢的大斗篷带上,过几天只怕还要下雨”,”惯常用的脂粉饰要多收拾些,毕竟在宫里呢,总不好素面朝天”,”这茶盏带不带?是姑娘用惯的,宫里的只怕用不惯…”
乐妤头疼地放下书,”我是去侍疾伺候人的,又不是去参加宴会,带那么多干什么?太后正病着呢,那些鲜亮惹眼的穿戴存心找骂吗?还有,茶盏什么的带去做什么?有那么悠闲吗?”
菱歌噘着嘴将手里的鹅黄百蝶穿花荷叶边长裙怏怏地放下,绣衾也讪讪地把天青釉菊花纹茶盏拿出了盒子,放回原处。
珠玑上前道:”宫里规矩大,姑娘又是去伺候太后的,丫头带多了也不好,只不知传旨的公公有没有说准许带几个?”
“说了,只能带一个,说琐碎小事自有小宫女可以办,带一个贴身伺候的便是。”
珠玑几个面面相觑,还是绣衾咬着唇道:”那姑娘打算带谁去?”乐妤思索着捋平书上的折痕,”宫里也不太平,还是要带青玫或者绿竹才能略微自保,”她话一顿,”绿竹跟我去吧,你们留在家里,青玫,辛苦你多留心,夫人那边要多上点心,我把母亲的安危交给你了。珠玑,绣衾,你们俩细心些,管束好我们院子里的小丫头,别让她们惹事。我不在,你们要尽量低调,少出门,我不想回来时少了任何一个。”
几个丫头都齐齐应是,等到晚间珠玑值夜乐妤又跟她反复叮咛,”大姑娘不是善茬,我怕她借机生事,要知道铲除你们任何一个,我都会元气大伤。你是最缜密隐忍的,我不担心,但是菱歌那丫头,你要好好看着她。”
珠玑严肃地点头,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大,”姑娘放心,我会尽全力守着院子等姑娘回来的。宫里危机四伏,姑娘也要多加小心。”
乐妤点点头,伸手覆上珠玑的手,露出自信的微笑,”我会的。“
第二日一大早,乐妤便带着绿竹进宫,下了马车来迎接的是宋皇后派来的小内侍,长得倒也讨喜,嘴也很甜,一路上都殷勤谄媚得很,乐妤却淡淡的,到了寿昌宫赏了那小内侍一枚金灿灿的金戒指,喜得那小内侍连连道喜不已。
知道乐妤来了,红荔姑姑迎了出来,满脸是笑,“萧四姑娘,真是麻烦你了。”
乐妤屈膝轻轻一福,含笑道:“姑姑太客气了,叫我乐妤吧,这些日子要麻烦姑姑多教导了。”
见她如此谦逊,红荔姑姑笑得很欢畅,眼角的皱纹浅浅的很是和蔼,“不敢不敢,姑娘聪慧可人,难怪太后娘娘那般喜欢。”她虽然对乐妤印象很好,却没有听她的叫名字,像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又得太后的信任,自是明白主子就是主子的道理。
乐妤笑了笑,也没继续坚持,“太后娘娘这会儿精神如何?”
红荔姑姑带着乐妤一路穿过几重回廊,笑道:“那叶神医倒也有几分手段,太后虽还是没胃口,精神倒好了些,这会儿正和皇后娘娘说话呢。太后吩咐了,姑娘这些日子便暂时住在东配殿的西厢,奴婢领姑娘过去瞧瞧,缺了什么,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姑娘只管说。”
东配殿的西厢离正殿只有百余步,穿过小小的庭院再转过曲折的抄手游廊便到了。小小的里外两间,坐北朝南,光线很好,进门左手边是小小的书房,摆着满满当当的书和大理石紫檀木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收拾得十分整洁。右手边是套间,外面起居待客,临窗大炕上铺着崭新的湖蓝色葡萄纹暗花菱锦坐褥,随意摆放着大红底鲤鱼菊花迎枕和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同色的靠垫,屋角花梨木细足高花几上摆着开得正艳的粉红牡丹,里间寝房内室,楠木漆金螺钿贝壳牡丹纹架子床占了半间屋,铺设着簇新的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锦被,临窗是贵妃榻,紧挨着嵌螺钿紫檀妆台和高大的紫檀雕花衣柜,样样都精致淡雅,布置得十分用心。
乐妤看了一圈,微笑着道:“姑姑费心了,房间收拾得很好,我很喜欢,东西也都很齐全,没什么缺的。”
红荔姑姑暗暗松了口气,又笑道:“衣柜里有被褥,晚上这位姑娘便睡在外间的大炕上,也好让姑娘传唤。“
青玫连忙将带来的行李包袱归置好,乐妤则跟着红荔姑姑去见太后。太后正跟宋皇后说着话,见乐妤跟着红荔过来,进来便乖巧地请安,不由笑道:“快起来,屋子可满意?缺什么就跟你红荔姑姑说,千万别委屈自己忍着。”
乐妤垂手笑道:“红荔姑姑想的周到,什么都齐全了,就跟家里一样,太后放心。”
宋皇后面上虽笑着,眼底却晦暗一片,淡淡训诫道:“太后恩典,你可要好好伺候太后,才能报答太后的恩情。”
乐妤敛了笑,恭恭敬敬地跪下道:“是,多谢皇后娘娘教导。”(未完待续。)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