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妤知道了之后,便在房中走来走去,心头有事难以抉择,思忖不下。考虑再三之后,乐妤还是换了身衣裳,带着青玫去了瑶华居。
萧邦维正好今日休沐,见乐妤来便招手唤她,“来来来,给爹写篇序。”乐妤笑嘻嘻地凑上前,却是萧邦维闲着没事,画了一幅《夏日荷花图》。无数深浅有致的接天碧叶中,数朵或白或粉或红的荷花竞相开放,色彩明淡清丽,笔触细致柔和,令人眼前一亮。
乐妤忍不住大拍马屁:“爹的这幅荷花图画得真是神了,竟仿佛能闻到花香呢。”萧邦维笑骂道:“少拍马屁,说你会写诗,写一做题序,写不好罚你半个月月钱。”
乐妤笑得狡猾,“那若题得好,便赏我一年月钱。”萧邦维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子,朗声笑道:“你倒会做生意。“却不说给是不给。乐妤也不管它,也不推辞,提笔想了想,便写道:刺茎澹荡碧,花片参差红。吴歌秋水冷,湘庙夜云空。浓艳香露里,美人清镜中。南楼未归容,一夕练塘东。
萧邦维惯经风云看什么都从容淡定的眼中难得地亮了一下,默念了几句,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袖袋,一百两的银票便落到了乐妤的手中。
乐妤不客气地收下,暗道自己刚刚花出去一百两,转眼就又收了一百两回来,不错不错。她嬉皮笑脸地挽住萧邦维,”这笔生意做得,爹爹以后还有这样的买卖,可别忘了妤儿。”
顾氏放下手中的绣活,摇头笑道:”你就知道惯着她,她一个深闺中的千金小姐,有什么用钱的去处?她银子已经够多了,你小心把她惯成个挥霍无度的性子。”父女俩对视一眼,萧邦维把头扭向了一边,乐妤会意,上前偎着顾氏笑道:”娘,你何时见女儿挥霍过?您要是不放心,那我把钱给您管着。”说着故作豪迈爽快地把银票递给顾氏,顾氏嗔怪地轻轻打了一下乐妤的手,”自己收着吧,娘懒得给你管,你是大姑娘,也该学着些了。”乐妤调皮地朝萧邦维皱皱小巧笔直的鼻子,做了个鬼脸,跟着顾氏洗手上桌。
晚饭很丰盛,有萧邦维喜欢的酒酿八宝鸭,酱香排骨,乐妤爱吃的雪茸炖鸡,珍珠丸子,还有乐娴爱的醋溜鳕鱼片,龙井虾仁,萧邦维看着乐娴爱吃的菜,问道:”娴儿不过来吃饭吗?”
顾氏温柔地为他布了一筷子排骨,”娴儿说母亲心情不好便去陪着用饭去了,多少能让母亲进得香些。”
萧邦维释然地点点头,戳戳乐妤吃得鼓鼓的腮帮子,”看看,要多向你大姐姐学学,才能讨你们祖母喜欢。”
乐妤胡乱点点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萧邦维看得直摇头,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溺爱。顾氏边给乐妤盛了半碗鸡汤,便道:”我给平阳伯夫人下了帖子,请她三天后来家里做客。”
萧邦维想了想,便道:”到时候要不要我陪你?”顾氏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媚态横生的样子看得萧邦维心中一酥:”都是内宅女眷的事,你在一旁像什么样子?再则母亲好不容易让我做件事,你瞎掺和什么?”
乐妤默默听着并不插话,仿佛没看到父母之间暧昧的气息,寂然饭毕,乐妤便找了个借口跟着萧邦维去了书房。
萧邦维有个习惯,饭后必要泡一壶好茶凝神细品,也是沉淀心思思考问题的时候,见乐妤站在百年古树制成的盘根虬龙镂雕根雕茶几前欲言又止,不禁奇道:”不是要找本游记吗?怎么傻站在这儿?有事?”
乐妤握了握拳鼓足勇气,轻声道:”父亲,关于娆姐姐的事,女儿有些小心思,不知当不当说?”萧邦维十分意外,打量尚未及笄还带着稚气的女儿,见她连称呼都改了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虽对她要说什么不太重视,但想着若不以为然轻忽待之难免伤及第一次敢于直抒心志的女儿,他想到这,便也正色地道:”你说。”
乐妤受到了鼓励,心中稍定,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那天出了事,女儿回去之后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奇怪,心里便有些不安乐,于是让人去打听打听,才知道与平阳伯府四少爷关爵有染的是他的姨表妹孙家的小姐孙雪莪。而孙雪莪之父孙国柱却偏偏是安辅夫人的远房堂弟。女儿便想,以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和声望,放眼满朝文武,也只有安辅能差相比拟。平阳伯府悍然悔婚,丝毫不惧会得罪父亲,这其中是不是有安辅的缘故在其中?如果安辅是知道的,那么是不是有他的默许和授意,平阳伯府才敢如此?若猜测为真,那么安辅是何意?”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节,让萧邦维的面色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渐渐到意外最后赞赏惊讶,看着眼前亭亭玉立脸色关切含着隐忧的女儿,萧邦维不禁眼底有些湿润。
他宦海沉浮多年走到如今的地位,虽说也有身份背景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靠他自己的天分和努力,这些年一步步算计博弈,他的心智岂会连乐妤这样的小女儿都不如?乐妤看得到的,他又岂会看不到?安孙关三家的关系并不是秘密,其中龌龊他早已了然于心,只是没想到年方十三的女儿也能察觉到。
他微笑着拉乐妤在茶几一边坐下,提起茶壶,洗茶,杯,烫,提,冲,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天青的秘色瓷中碧色茶叶上下沉浮,杯口云雾缭绕,一杯好茶已被推至乐妤身前。
萧邦维示意乐妤喝茶,自己端起茶盏吹了吹,面庞便在腾起的白色云雾后时隐时现模糊不清:”安怀素必然是知情且主导的,他意在试探,倒不是真有心借此事对为父下手。”
如石破天惊般的话语回荡在乐妤耳畔,乐妤十分震惊,转念一想,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看着萧邦维鼓励和考较的眼神,乐妤不由凝神细思起安怀素的用意。当今朝中虽然各方巨头众多,但细细论起来,还是以萧家和安家为大,就连朝臣也有一半出自两家。而安怀素虽贵为辅,但萧邦维总管三司,政务军务皆有权过问,加上安怀素的背景其实是外戚,萧邦维却是勋贵一流,人脉盘根错节,这一点是安怀素如何礼贤下士也及不上的。是以,他也一直隐隐被萧邦维压了一头。安怀素乃是人中枭雄,又怎会甘心一直被压制?他揽下平阳伯府这件事,将来这件事掩不住暴露于人前时,一可以压萧家一头,让人产生安家夺了萧家亲事之感;二也是借此试探萧邦维的反应,若萧家雷霆之怒,自有平阳伯府顶着,他可以全身而退,若萧家退让,朝臣中自然会有所比较。
乐妤思路清晰,想明白其中凶险,不禁惊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萧邦维见乐妤这时才有了一丝这个年龄应有的反应,不禁十分愉悦,笑道:”要相信你娘亲,这件事,为父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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