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张先生,您怕是也没想到我们向文社能有今天吧。只是您走的早,不然还能多看两眼。”
“师父啊,我儿子也说相声了,嗬,这臭小子的天分比我还高。就拜了个师父,一点功夫都没学,就靠自己平时看的,就能上台说成那样,真的是了不起啊。”
“我当年好歹还是开过蒙的,也学了两年基本功了,比他也强不到哪儿去。我跟您一样罚这臭小子下跪反省了,这小子跟我当年一样,真是亲生父子啊。”
“他这一跪,我也才真正明白您当年的心境。您其实是不怪我一声不吭偷偷上台的是吗,肯定是的,因为我也没怪我儿子。我是开心,开心自己儿子能有这个天分,他就是天生干这一行的啊。”
“可是我也担心,学艺这行太苦了,我又心疼孩子,不舍得让他吃苦挨打。学艺了吧,又担心他成不了腕儿,一辈子碌碌无为。还担心万一相声行情又不好了,我又怕他没饭吃。”
“您说我现在还算是混的不错,也算是家大业大的,我都还有这种担心。当年咱师徒俩饥一顿饱一顿的,恐怕您的担心比我要大的多吧。”
“唉,师父啊……师父,您怎么就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呢。现在小琛也正式学艺了,孩子不想继续上学了,他执意如此,我也就随他。路是他自己选的,好坏都由他吧。要是您还在,还能多教教这孩子。”
“您为相声奔波了一辈子了,浪迹江湖那么多年,饥一顿饱一顿,把命都扔了才拯救回来那么多段传统相声。外面都说这位是相声大师,那位是相声大师,都是一群狗屁,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都贴的没边了。”
“您才是大师啊,真正的大师,把一辈子都贡献给相声的大师。不求名,不求利,只为了相声。相声现在活了,事实证明,小剧场没错,传统相声也没错,师父您更是没错。师父,您才是最有眼光的那个人。相声能有今天,您功不可没啊。师父啊,不用再惦念了,相声好着呢。”
“评书也好起来了,现在又有好些人都喜欢听评书了。民间评书场馆也多起来了,要不了几年又会是一番好景象。老爷子诶,我可没堕了咱们张氏评书的名头,张氏评书,辈辈都是大角儿。您是,我是,我的徒弟们还会是,一直都会是。”
“现在所有的老玩艺儿都好起来了,师父您生前也没过过几天属于自己的日子,现在在底下就好好过呗。反正你们老哥仨挨得这么近,打麻将是不行了,斗个地主还可以。嗨,我今天还忘记给你们带副扑克来了,您等着我下次的。”
“兴趣是要自己培养的嘛,不过你们打扑克要小心张先生,那老头儿坏着呢,小心他耍赖出千啊。哈哈……唉……”
何向东看着面前三个墓碑,眉目萧瑟,心情沉重,他强笑道:“说也说半天了,不然唱一个吧。说到唱,张先生您写的大实话被我唱到全世界去了,您没想到吧。”
“还有您临终前问我,我那次被您挤兑到忘词了,是真的忘词还是假的忘。我跟您说是真的,其实是假的,我哄您呢,您是不是又没想到?坏老头,您也有挨着我欺负的时候吧。”
“您走了之后呀,七八年了,我再没有唱过全本的大实话。是您带走了全本的大实话呀,唉……”
何向东叹息一声,远眺而去,清风徐来,吹拂他的短发,凌乱,悸动,却也温馨。
何向东微微阖眼,嘴里轻轻唱道:“说天亲,天也不算亲,天有日月和星辰啊。日月穿梭催人老,带走世上多少的人。”
“说地亲,地也不算亲,地长万物似黄金。争名夺利有多少载,看罢新坟看旧坟。”
“说爹妈亲,爹妈可不算亲,爹妈不能永生存。满堂的儿女留也留不住,一捧黄土雨泪纷纷。”
“说朋友亲,朋友可不算亲,朋友本是路遇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朋友翻脸就是仇人。”
“说老头儿们亲,老头们是真的亲……”
何向东双眼合上,热泪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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