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次?”
“就是半个月前和我们几个亲兵一起讨论行军中的侦查问题。”
“噢,我记得,不过你没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啊,你几乎没有说过话。”
“是的,属下对行军侦查确实没有经验。属下记得清清楚楚:当谈到侦查工作很辛苦时,杨炉火说大部分侦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发现敌人是个别情况,大多时候都是白跑。”金求德语气淡淡地回忆起当时的谈话:“赵慢熊说不对,他说这叫有备无患。”
“赵慢熊说得不错。”
“他说得确实不错,但是大人说得更对。”
黄石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哦,我说什么了?当时我大概是随口说得,现在不记得了。”
金求德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那就请大人再随口说一次吧。”
黄石低头又想了一会儿:“我确实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但是现在的我认为这不仅仅是有备无患的问题。侦查不仅仅需要发现哪里有危险,也需要发现哪里是安全的,这两者同样重要。侦察到有水源固然非常可贵,但是确认某处绝对没有水源也是有着同样价值的。当我摊开一张地图的时候,上面有标注的地方固然一定要有东西,没有标注的地方也就应该一无所有。”
“那大人认为对有发现和没发现的侦查人员应该如何赏赐?”
“根据他们侦查的详细程度而定,”黄石不假思索地说:“我关注的不仅仅是不安全的程度,也同样关心安全的程度。”
“正是如此,大人今天说得更精细了,但是和那天的说法完全一致。”金求德随即叙述起他做密探的经历,虽然他努力工作,但毕竟无论是后金密探还是居心叵测的士兵都是绝对的少数。运气不好的金求德没有遇上过几个,但是他精致地调查了周围的人,确信了大批的绝对安全人员。
“孙得功对我的工作结果毫无兴趣,只有发现问题的时候才能得到赏赐或者提拔。”金求德叹息着自己一塌糊涂的运气:
“属下工作再努力,分析再透彻,却总是要和懒鬼或是笨蛋比运气,栽赃陷害属下更不喜欢。以前属下只是叹息自己命不好,只有加倍努力工作然后指望运气。但是那天大人的话让属下明白:不是属下运气不不好,而是属下没有跟对人。如果孙得功有大人的见识,属下本不该被埋没的。”
“所以你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是的,但不是仅仅为了这一次。大人许多见识都是发前人之所未发,常常让属下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是我的运气,”黄石笑道:“无论如何你努力工作是没有错的,人可以没有运气,但是当运气降临的时候决不能把它放走。做到这点的人不管有没有运气都是人才。”
“这话属下也曾听大人说过,当时就感觉大人真是属下的知己,能体会属下的野心,大人的信条也让属下意识到大人的野心。”金求德又是一声叹息:“孙得功要是有大人一半的见识,属下就没机会跟随大人了,以前种种真是天意,一定是上天要属下追随大人,辅佐大人翻天覆地的……”
“停!打住。饭要一口一口吃,没事不要想太多。”
赶到广宁右屯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黄石整了整盔甲,肃立在辽东经略大营外。一听到宣他觐见的命令,连忙快步入内,跨进营寨就一头拜倒:“标下广宁镇参将孙得功麾下练兵都司黄石,拜见经略大人。”
(第03节完)
双手辟开生死路 第04节
“起来吧。”
黄石站起来后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万历皇帝力排众议,一手提拔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在军帐中也还是身着大红官服,身材不高、肤色黝黑的经略大人此时也严肃地看着黄石。
看完黄石递上来的王化贞的书函,熊廷弼脸上仍然是古井无波,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在说果然不出所料。
熊廷弼冷笑着对黄石道:“抚臣口出朗朗大言,今日请饷,明日请兵,怎么?连一个西平都不敢去救么?现在建奴自己送上门了,他往日的大话都到哪里去了。”
说完这些话以后,熊廷弼扫了一眼诚惶诚恐的黄石,放松了语气说:“本经略料你一个小小督司也不敢这样回话,会给你一个回函的。”
就在熊廷弼写回函的时候,黄石最后想了一遍腹稿,猛地重新跪下:“大人,卑职有机密禀告。”
熊廷弼停下笔,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写信,用波澜不惊地语气道:“说吧。”
“卑职斗胆,请大人摒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吧。”等帐中关宁军官走得一个不剩之后,熊廷弼头也不抬地继续写信:“你可以说了。”
“卑职知道按照大明军法,下官毁谤上官,当斩。卑职禀告的事情没有把握,卑职怕死……”
“停!”熊廷弼一边写一边发出一声低喝:“你只要说你想说得就可以了。”
“卑职以为,王大人在后金的细作并不可靠。”在黄石的记忆里面,熊廷弼对李永芳是持怀疑态度的,而孙得功叛乱的时候,黄石希望能把自己撇清,所以决心用这个来取信熊廷弼:“卑职认为李永芳非常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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