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日子,春光见建猪场的砖将要用完,让技术员去到大队让书记派人送砖。汪宏泰开会让各生产队拉大队窑厂的砖往猪场送。
程庄西队的老队长年老卸任。程虎当上了程庄西队的队长,领了送砖的任务后,让一个社员替回了犟筋头。
犟筋头以前是耕畜组的鞭把式,因和组长尿不到一个壶里,退出了耕畜组。队里有匹烈马,只有他能使唤住它,这回,队里用马车送砖,非得套那马,所以程虎必须得把他换回来。
犟筋头回来刚进村,就碰到程虎。二人都是“西头”的人。程虎虽然喊犟筋头“叔”,但说话仍带“球”字。程虎说:“叔!你明天回耕畜组,还当球鞭把式,套上那匹马,往林场送砖。”犟筋头白他一眼,说:“中是中,你得把耕畜组长的职撤掉!”程虎知道咋回事,说:“你说那是个球,人家干得好好的,我凭啥撤人家的职呀。”想想说:“那吧!你进耕畜组直接由队长领导。”犟筋头听自己升了副队长级的官、直接由“中央”领导,便笑着一梗脖,说:“中!”程虎说:“明天你就下手干。”犟筋头又说:“中!”又得意的看程虎一眼,谝道:“说实话,那匹马除非我能降住它,错错二人就不中。”程虎说:“就你的本事大。”犟筋头“嘿嘿”笑,说:“刚买来时,它见我是又跳又踢。我到不了它跟前!祖奶奶,我掂杆鞭走过去,照准它的耳朵‘啪啪’打两鞭。鞭鞭打着它的耳梢子。它还不服,还是跳、踢。我又‘啪啪’照它耳梢上打几鞭!它立刻塌了胯、直哆嗦!我过去摸它,它老老实实让我摸。”程虎“嘿嘿”笑着说:“它怕你咧。”犟筋头说:“它不怕得中耶!马就怕打它的耳梢子。可那地方不好打。打得轻,它不害怕;打得重,若打不准,一鞭下去勾瞎眼,就把匹好马打残了。”程虎笑着夸道:“我服你那鞭法稳、准、狠。”二人就走了。
次日,犟筋头掂杆鞭去牵马。那马拴在桩子上,仰着头,用蹄扒着地,“咴咴”叫,一见犟筋头掂杆鞭过来了,顿时塌了胯,放俩屁,尿几滴,腿发抖。犟筋头上前用缰绳的铁链子箍住它的嘴,扽几下,把它扽的仰头直咧嘴,给它个下马威,然后牵着它,套马车上,又套两匹拉梢马,赶着它们,和帮车的一起去装砖。
二人装完砖。犟筋头站在车杆旁,用一只手扶着杆、另一只手握着鞭立在胸前,微仰着脸,挺着胸,一蹿一蹿地和辕马并排走。三匹马昂头碎步“喤喤啷啷”往前走。见一个路坑,犟筋头往后靠着车,喊声“捎!”,那辕马便立刻仰起头,塌着腰,撅着腚,往前蹬四蹄,奋力扛,梢马也立刻站住了。遇上坡,犟筋头在空中盘旋着响鞭,用一只手拉着车帮,响亮地喊着“驾!驾!驾!”那马便勾着头,凹着腰、撅着尾、抠着蹄、奋力拉。一路上,马车、轱辘头车、人拉架子车,像一溜水。轱辘头车把式羡慕地和犟筋头打招呼:“你赶的这套家伙好得狠呀!”犟筋头绷嘴笑罢说:“也和你的家伙差不多。”轱辘头车把式“嘿嘿”笑。
车到工地跟前,犟筋头“吁”一声喝停牲口,看着一垛垛砖,让帮车的去问砖卸在哪。春光叫他们卸到猪圈里。犟筋头见从正门过去卸砖绕路远,又见面前两垛砖中间有个口、从这口赶车过去是近路,想自己的把势保险能把车从这口赶过去,便“驾”一声,甩一鞭。那马便跃身往前拉。
这地方是新址,地上还扯着线。此时,春光正站在一边看卸砖。那梢马进砖垛口眼看就要蹚断线,春光见状,大声喊:“快停!快停!别让牲口蹚断线。”犟筋头看看线,瞥一眼春光说:“咋呼啥!蹚断线再扯上不妥咧吗!”把车继续往前赶。梢马一脚蹚断线。
那春光是从部队回来不久的人,令行禁止的观念一点没变,见此情景,脸色骤变。他想:在部队跑操,前面有个坑,排长不喊停!你就得往里跳;排长喊“立定”!你就得像钉子似地钉地上,脸上趴只蚊子咬也不能打。现如今,这像个啥!自己喊“停”!他置若罔闻!这不是违抗命令吗!他气呼呼地走过去,厉色看着犟筋头,道:“你干啥吃的?唵!你难道没听见我喊停吗?”犟筋头白他一眼,不搭理他,卸完砖,赶着车走了,走着对帮车的说:“这个春光,才从部队回来,性子还没扳过来呢!”
小晌午,汪宏泰陪着党委书记来检查工作——老党委书记调走了,新任党委书记是名军转干部。春光跟着领导,接受检查后,汪宏泰给党委书记说春光工作踏实。党委书记问春光工作有啥问题。春光说:“社员干活散漫。”并说了犟筋头让马踏断线的事。党委书记笑说:“你当兵养成了雷厉风行、令行禁止的性格,从部队才回来,猛一下子看不惯,时间长就看惯了。”说着,看着汪宏泰的脸,说:“春光是部队培养的好青年,是我们党的事业的接班人。”汪宏泰听着“接班人”仨字,感到心里酸溜溜的,却笑着说:“那是哩!”党委书记又拍着春光的肩笑着说:“好好干!”春光立正答:“是!”党委书记又笑笑,便和汪宏泰一块走了。春光回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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