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伯礼走后,偌大的院子,只剩了季如光一个人。
他取出自己刚刚从公主大氅上摘下的鸦羽,对着偏西的日头端详。
他让满天星验过,这鸦羽与凶案现场并非同一种。
但见这羽毛通体乌黑,却又混入了一层暗红,是那种日食过后,天地即将回归光明时的红,仿佛诞自黑暗,却又能驱走黑暗。
很久之前,他曾在一座隐秘的神殿中,也见过一位身着羽衣的少女。
熊熊火光的映照之中,那一身鸦羽,正是这样的颜色。
而符寿安身上那件羽衣,既然也是来自飘沙,又被当做宝物敬献,那足以说明,这羽衣应该就是同一件。
除了羽衣,令季如光更加兴奋的是,公主那双眼睛。
虽然极力掩饰,但季如光却记得很清楚。
公主前后凝视了自己三回,可神情中依然充满不解,之后也绝口不提再凝视自己。想来她在他身上看到的东西,必与常人不同!
能看出这种不同,便足以说明,公主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季如光很想立刻就将公主带走,不管动用什么手段,不去考虑公主的意愿,也不计较任何后果。但他也知道,一旦如此,他便会彻底成为公主的敌人。那些未知的秘密,可能也会随着公主的抵触而永远被掩盖。
因此,他还是需要步步计算,谨慎行事。
第一步,便是获取信任。
公主常年在阴谋背叛的洗刷中成长,坚韧、聪明,多疑,像一只洞穴里机警的小兽,浑身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要得到她的信任,他便必须找到那只真正杀人的乌鸦。
“阿嚏”,季如光又打了第三个喷嚏。
他不禁失笑:“岁数不大,脾气不小。”
季如光闲庭信步踱回寿安观,见雷敬正在大殿上酣睡。
一切果然如他所料。
而符寿安已经撤去了羽衣和面罩,一身月白素装,正斜倚着饮茶。
季如光不由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看什么?女道士的衣裳,还能有花的?”
“回公主,公主天生丽质,淡素衣衫,更显灼灼风华。而且公主体恤下属,雷大人夙夜操劳,公主能允他休息片刻,臣下也感激不尽。”
符寿安也不意外:“季大人倒不必硬夸,听你这意思,是早就猜到有此结果了?”
“殿下智计非凡,臣不意外。”
符寿安心里得意,嘴上却不饶:“雷大人心地敦厚,可不比季大人这般阴险狡诈。”
然而季大人并不在意这小丫头小小的倔强,只拱手和棋道:“棋逢对手,臣也荣幸之至。”
这人,怎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符寿安清清嗓子,告诫季如光:“你们所遇案情,我皆已知晓。你若再想愚弄于我,怕是做不到了。”
“能博公主信任,臣已经知足。”
符寿安看着季如光,终于明白季如光留下雷敬,所图便是眼前,与其花力气说服公主,不如让她亲自过目。
她愤愤地想:“罢罢罢,与此人斗心眼,着实累人!”
“殿下还看到了些什么?”
“贵妃死状凄惨,七窍流出黑血,眼珠被人剜去。太子和禁军两位大将兴师问罪,季大人腹背受敌,幸而范公公及时到来,解了你的围。”
符寿安对自己的解读很自信。
“第二日,贵妃宫中又有凶案,受害的却是阿细,死状诡异可怖。”符寿安长叹一声,“我看过阿细的眼睛,她是个好孩子。”
“我还看到禁军夜闯寿安观,被雷校尉率部下阻在外头……”
说到此,符寿安故意话风一转,直直的盯着季如光,试探道,“雷校尉辛苦奔波,我却不知季校尉做了些什么……是站在宫墙上,闲看落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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