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天命在西北方向,从西泽峡谷行上三百里,直至找到一个托米克的地方,再去寻一个名叫地卫的人,这便是你当下将要做的事。”
神卜姥爷的话在林生心中不断盘旋,仿佛魔怔一般。记录着奥蒂列特手札的牛皮卷就在自己的胸口,用一条黑绳捆着。但林生却丝毫没有想要打开的想法。
自从林生走出风蚀地那片黄土荒漠之后,心中怅惘不说,就连身躯也始终觉得难受不堪,胸闷头昏,不是很舒服。
虽说如此,但四下渺无人烟,烈日当空,连坐下来歇息的地方也没有,林生便又强忍着复行了五里路,不料这胸闷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
又行了几步路,林生实在疼痛难忍,头昏目眩,脚下踉跄,再看见前面刚好有一棵硕大的山毛榉,枝繁叶茂,洒下一片黑压压的荫蔽。
当下,只得先坐下来先行歇息,这不坐倒是还好,整个人一坐下胸口传来了一阵莫名的刺痛,仿佛被一枚细小的针扎了一般,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林生利索地将胸口的袍子打开,惊慌地看去,这才现自己的胸口处又开了一个小洞,洞中空空荡荡,连器官都没有。只须臾之间,一条金色的小虫从洞口探出头来,浑身带着微茫的光线,看上十分虚弱。
林生这才想起在风神殿这条虫子由血色风信子所化,当时兀自钻到自己的体内还没出来,可是之前那虫子不是黑色的吗,如今怎么变成金色了。
林生正思想着,只见那条金色的虫子的身体已经钻出了大半,一节节柔软的身躯蠕动得十分艰难,林生看着那副虚弱模样,突然觉得这虫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就如同寻常的虫豸,看情况好像也已经到了大限了。
随着整条虫子从林生胸口钻出,林生胸口的洞不药自愈,那道伤口转眼间就消隐不见,而自己胸口的窒感也随即消失了。
只是那条小金虫却不怎么好受,此番好像用尽了浑身解数一般,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便是彻底脱力了,仿佛一只断线的风筝,完全失去了控制,浑身的金光一敛,竟毫无征兆地从胸口处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林生虽说在风神殿亲眼见识过了这虫子的厉害,心中对这物颇为忌惮。但此番的林生不同与往日,心绪杂乱,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处境和这虫子好生相似,孑然一身,四处寄命,只求能够卑微地苟活着。
如此一想,便伸出一只手来。
金色的虫子便稳稳地落在了林生的手心之中。
只见那虫子似乎通晓人性一般,落入林生的手心后,身躯微微蠕动,片刻之后,方才略略抬起头来,朝林生长久地望了一眼。
只是虫子身上金色的光已经愈微弱了,从原本绽放的金色光环变成了敛聚的光晕,微弱非常。
“自然界生死有命,万物皆有灵。”
林生竟不由自主地心生了怜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便懂了这一层关系,大概是经过了过多的生死别离,品尝了太多相逢,细味了过多的分散。
虽然并没有到大彻大悟,醍醐灌顶的程度,只是心中多了一些柔软又乖僻的东西,好像和那金色的柜子中看到的东西有些相似。
也只是在这一刻,林生心中的怅惘,心中落寞,孤独仿佛成为了自己唯一的傍身之物。这个迷惘的男子只凄凉地一笑,独身立于苍茫的荒野之中,举目这片亚弥克斯大6,茫茫的巨大苍穹,笼罩在林生头顶,仿佛一片青灰色的天帘,汩汩泄下。枯黄的野草,疯长疯褪,荣枯不定,只随风拂动。
而手中那道金色的光晕逐渐变化,时而渺茫,时而昌盛,变得捉摸不定。
小虫子的身躯在林生的手中正出炙热的触感,金色的光晕终于不再变化,而是变得更为刺目,只刹那间,手中的虫子的温度也到了至高点。
刺啦一声,林生禁不住这极高温度,手掌一抖,手心虫子竟滑入了半米高的草堆里。
林生知道这虫子来自风神殿,并非凡俗之物,这虫子哪怕是死了,也当慎重处理。当下便着急地俯下身来,去寻找那虫子的踪影。只是这虫子落在哪里不好,偏偏落入了半米高的草堆之中。
这草堆一半枯黄,一半翠绿,长势又十分杂乱,草下是黑色的土壤,土质十分稀松,如此找一条小虫又是谈何容易。
林生只知道这虫子奄奄一息,理当不可能仓皇地迅逃走。加之周身有金色光晕,应当不难寻觅,只是谁又能料到,这条金色的虫子落入草堆之中,就像是一枚绣花针滑入了沧海里。
任凭林生将整个草堆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草堆底下一览无余,除了泥土之外,几乎连砂砾都没有。匆忙之际,只是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从草堆之中滑落。
“咦?”
只见这颗玉石拇指大小,模样精细小巧,呈现出鹅卵的模样,颜色呈乳黄色,纹路十分奇妙自然,看起来恍若天成。只是这四下无人,蒿草高长,这玉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思想间,林生便将这玉石放入手中,这小石头丝丝滑滑,置于掌间只觉得凉飕飕的,十分舒服。当下,一个古怪的念头从林生的脑中蹦出来,便将这玉石工整地放在原来被烫到的手掌上,相互比对,果不其然,只见那红色的烫印竟然和这石头的形状如出一辙。如此一比对,林生心中已是明白一二,这块玉石想必是那小虫子殒命之际,危亡之刻所化。
林生身体上的不适除去后,心中的石头也落下了不少,便想靠着山毛榉稍微休憩一会。可是谁知道自己几日来舟车劳顿,和奥蒂列特出生入死,只不过是为了苟且活着,身体与精神都过于紧绷,哪怕是在西泽酒馆也没有得到片刻释怀。
而此时林生独身在外,身边有没有任何重要之物,反倒是将死生之事看得更轻了。只稍稍放松一下心境,竟草草入了一片美梦。
山风涌动,吹拂着林生的脸庞,怀间那块小玉石出隐隐的光亮。
※※※
梦中的林生好像又回到了风蚀要塞的病床上,床边有整天拉着自己下棋的小卢卡,有斤斤计较的班杰,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就连老亨利也在梦中的风蚀要塞里,拿着天约和地雅,一脸笑意。还有那奥地利特也在远远地望着,一改冰冷的容颜,只是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丝毫的悲伤与忧郁。
啪嗒,啪嗒,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出现了很多马蹄声,杂乱非常。梦中的景象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好像一滩明亮的湖水搅入了黄色的淤泥,变得浑浊不堪。
吁吁吁,吁吁吁。随着一阵阵凄厉的马叫声,在这四境之内此起彼伏,林生的梦境便宣告彻底的碎裂了。林生眼睁睁看着那一张张可爱的人脸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在梦境中散成一堆散沙,随风消散,无法寻觅。
霎时,林生心中便腾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带着一些起床气,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起身便是破口大骂。
“来者何人,何必扰人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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