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送走了索惟康,尹崇珂看了邓存忠、穆彦璋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是怎么看?”
其实尹崇珂心里还是偏向邓存忠的,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绝对的信任,可以将后背完全托付的存在。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一点,穆彦璋确实好用。
作为军校出身的穆彦璋,基础知识齐全,行军布阵、战略思想自不用说,甚至于地形绘图都有一定的了解,使唤起来特别顺手,让人忍不住对着委以重任。
邓存忠忙道:“值得一试。”
穆彦璋却道:“属下建议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尹崇珂沉声道:“你怀疑其中有诈?之前你不是说曹氏自从曹议金病故后,因继承问题,弄得上下不得人心,无法将力量聚于一处,离心离德。境内各大豪强各怀心思,不会跟曹氏共进退。这沙州索家据我所知根深蒂固,仅次于昔年张家的存在,若非发生的动乱,也不至于让曹家占了便宜。”
沙州索家当年是跟张家齐名的豪强,张议朝起兵的时候,索家是张议朝最得力的助臂,也因此两家结为亲家。
后来张家内部动荡,索家索勋窃取了张家的位子,成为了第四代归义军的统帅。但最终因为不得民心,让曹家拣了便宜……
索家也因此失去了对归义军的控制,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索家现在依然是沙州豪强之一。
穆彦璋道:“此言不假,将军,索家归顺之心应该是真的,他想要立功,以此巩固索家的地位。可就是因为想要立功,属下才觉得此事有异。”
尹崇珂茫然道:“此话何解?”
穆彦璋道:“沙州豪强,除曹家外,以索、张、李、淳于、拓跋五姓为上,可索惟康说的薛、司、查、胡、连,其中有些属下听都不曾听过。可见索惟康并没有真正地纠集沙州豪强,而是聚集了一批与自己关系好的力量,想要独吞这份功劳。”
尹崇珂听明白了,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穆彦璋颔首道:“确实是人之常情,故而属下不敢去赌。索家家大业大,他们是沙州上百年的豪强,根基就在这里,跑不了的。陛下这些年一直对河西施以攻心之策,在此地炫耀我大虞的强大,吹嘘大虞不可战胜。我大虞实力本就强盛,久而久之,大虞不可战胜的念头,深入人心。曹家内部不稳,索家这样的大豪族自然不愿意跟如今的曹家共存亡。小家族却不一样,只要有足够利益,舍了沙州家业又如何?我大虞还能为了他们追杀至天涯海角?”
“若今日索家联系的是张、李、淳于、拓跋等姓,此事可成。可只有索家一家,却不够格。”
尹崇珂不住颔首,说道:“言之有理,依你之见,按兵不动?”
穆彦璋道:“不错,末将以为,到了这一步,当以稳妥为上。只要大都督后续兵马抵达,沙州撑不了多久。”
邓存忠却有几分不甘,闷闷的道:“多好的机会。”
尹崇珂也有心捞一份大功,随着时代的发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立功的机会将越来越少。
穆彦璋就是最好的例子:朝廷最新的一批基层官员已经有一部分不靠军功晋升了,而是理论成绩。
不过身为军中宿将,尹崇珂还是抵挡住了诱惑,下了决定。
他让索惟康回去等待时机,且告诉曹延禄真有误会,让他亲自前往汴京解释。
当夜!
穆彦璋睡梦之中,突然为刺耳的金锣声惊醒,他带着几分惶恐地冲出了大帐,却见前营起火,火光中喊杀声震天作响。
夜袭?
穆彦璋脑海中闪过两个字,一切瞬间明悟。
正如他所想的一般,索惟康就是一颗棋子,既是诱惑他们出战,也是为了骄自己的心,告诉他们沙州内部尔虞我诈,各怀心思,就是要他们放松警惕,对方一开始就拟定了请君入瓮,夜袭两套策略,目的就是利用他们轻敌的思想。
看着远处的火光,穆彦璋想通了一切,听着那刺耳的喊杀之声,他脑中闪过在军校里学的那些应对之法,张了张口,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莫名的一片空白。
通过系统的学习,穆彦璋有着极高的军事素养,但他们的情况与当初的曹彬、潘美不同,两人并不缺少初始战功,在当年郭荣后周时期,两人就已经在捞功绩熬资历,缺少的是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的战绩。
大虞到了今日的体量,不存在小打小闹,要不不动,动则如雷霆。
故而现在穆彦璋这一批人,连跟着军中大哥磨练的机会都没有。
真真正正的新人菜鸟,今夜是他第一次临战。
成绩优异的穆彦璋,不止一次想着自己在大军中指挥若定,七进七出,威风八面,可真到了这上阵的时候,就好像健忘了一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穆彦璋紧张的时候,邓存忠已经领着十余人,冲到了前营。
大虞的兵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面对敌人的奇袭,虽然无可避免地陷入短暂的混乱,但并不会轻易溃败,而是三三两两地自我组织展开反击。
他们的反击效果并不明显,但却能有效的拖住一定的时间。
邓存忠出现在前线战场,人数不多,却是一面旗帜,将各自为战的兵卒汇聚在了一起,组织起了有效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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