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师妹?何故发呆?”
“嗯?”
“虽说玉虚宫景致是独一份的好,也不至才下早课就在此发怔。”青衣道人在我面前挥了挥手,“醒醒神,一会儿你玉清师尊又得说教了。”
“师兄……你也不喜欢被说教吗?”
“这是甚么话,有谁喜欢呢?”他坦然笑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但这教诲总是得听的,若不然,人又为何要修行?”
他眉眼舒展,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发怒,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淡然处之,一笑而过。
“小金蝉,你看这天,内圆外方,像不像棋局?你猜,我是执棋的那一方,还是被操纵却不自知的其中一颗?我倒是喜欢下棋,只可惜能对弈的属实难找。勘破天命的我下不赢,懵懵懂懂的却也没意思。看来还是得找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酣畅淋漓地下过一场,才叫痛快。”
他这一番话说得曲里拐弯,叫我分不清什么意思。
“那,师兄,你觉得我、我是那棋子,还是那弃卒?”
“本尊要是能推演出你的运,怕是我早就超脱天道之上了。”他笑着抚摸我发髻,温凉如玉石般的指节顺势捻起我下颌,“蝉儿,这个答案只有今后的你自己才能给出。你做的每一个选择,往任何方向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用以印证你天命的。”
我垂着头,不言语。
他又弯下身,与我对视,慧秀凤眸里酿着我读不懂的动容:“今日倒是难得缠我……你怎地不去问那千手千眼的?”
“他躲我。”我撇撇嘴,很是不满,“说是闭关,不许我进,自己也闷着不出门。”
“唔?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你莫要看他一副装模作样惯会拿腔作势的样子,实则弯绕不比我等要少。”他翻手向上,半劝半哄:“来,本尊同你去寻慈航。”
灵剑狭窄,我又不懂法术,只得像个木偶一样被圈在他怀里,青衣道人压着我右肩,亲昵自然,好似我是他养的某只小宠。我想挣扎,却怕摔下云崖,只得僵着身子,攥紧了他袍角。
“你与那玉鼎新得的宝贝徒弟,是何关系,嗯?”他在我耳旁低声问,音色里听不出喜怒,我却无端觉得胆寒。
“师、师兄,我肩膀疼…”我软着声,试图揭过这一茬。
“无碍,你慢慢细说,本尊自然不会为难蝉儿。”
“我只是…邀请他来蒹葭宫陪我玩而已,玩够了自然就让他回玉泉山了。这、这有何不妥么?”
“你可知,那灌口二郎回去以后,同你玉清师尊求了甚么?”
“我…我不知道。”
“他倒是诚恳,且直言不讳。”文殊谈起这位天资卓绝的后辈,也不免赞不绝口,只是他在意的还有更深一层,“他说金蝉小师叔年幼顽倔,天性烂漫,若是有人护着守着也就罢了,可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则为隐患。当日我在殿上听得分别,字字句句都是对你这份道心的不信任,你将他视作玩伴好友,可曾想过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个甚么形象?”
我听后呆了半晌,顿时不知作何言语,他又进一步劝慰:“慈航那人是面冷不假,他却是真心看重你,难不成你却要为了那口蜜腹剑的家伙,反倒伤了师兄们的心?”
我被他揽着,发顶上是他温热的掌,柔和缱绻,教人放下戒心。
“蝉儿,你是世间唯一灵秀汇集之幻化,三界大能皆看不透的命运,每一步都需得小心谨慎,他人之言不可全听全信,关键是……自己心中要有所取舍。”
灵剑御空,我的心却一寸寸下沉,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暗域。
我咬着唇,阖起眼眸,乖顺地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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