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去搭火车。她回家了。”
“到阿姆斯特丹?”
“是的。”
“我明白了。”
“她认为这样好,文森特。”
“她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没有,宝贝。你坐下来吃早饭吧?”
“一句话也没有?没有关于昨天的活?她生我的气吗?”
“没有,她不过是想回到父母身边去。”
安娜·科妮莉娜决定还是不再重提凯讲的事情为执她把一只蛋放在炉上。
“那班车什么时候离开布雷达?”
“十点二十分。”
文森特望了望厨房里的蓝色的钟。
“就是现在,”他说。
“对。”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来坐在这儿,宝贝。今天早晨有上好的新鲜牛舌。”
她把厨房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铺下餐巾,为他摆好早饭。她忙个不停,逼着他吃;她认为只要他把胃撑得饱饱的,那么一切都会顺利起来。
文森特看到这会使她高兴,于是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吞咽下去。但是“不,永远不,永远不”的味儿在他的口中,使得他吃下去的一切美味食物如同嚼蜡。
他知道,与对凯的爱情相比,他更爱自己的工作。如果他不得不在两者之间选择的话,那他不会有丝毫迟疑不决的。然而,他的画突然变得单调平淡起来。他毫无兴致再作画。他望着墙上的布拉邦特型速写,看出自从对凯的爱情觉醒以来,有所进步。他明白在他的画中还存在着粗糙生硬的成分,但他感到凯的爱情能够使之柔和起来。他的爱情是那样地认真和热烈,不论多少个“不,永远不,永远不”也不会使他泄气,他把她的拒绝当作是一块冰,能放在心中把它溶化掉。
使他无法作画的是头脑中的那个疑团的小小萌芽。难道他永远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她似乎甚至对一个可能的新爱情的念头都感到自责。他要医好她那过多地把自己埋在过去中的那个致命伤。他要把自己画工的拳头和她淑女的纤手联结在一起,为他们的日常面包和幸福而工作。
他呆在房间里,给凯写着热情的、恳求的信。几个星期之后,他方才知道她甚至连看也没看。他差不多每天给泰奥写信,他的自信加强了他对心中的疑团、对双亲和斯特里克牧师的联合攻击的反扑。他痛苦,万分痛苦,而且无法经常地掩饰起来。他母亲带着满脸的怜悯和许多安慰的话瞧望着他。
“文森特,”她说,“你不过是在把可怜的脑袋往石坝上撞呀。斯特里克姨父说,她的‘不!’是十分坚决的。”
“我才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呢。”
“是她对他讲的,宝贝。”
“那她是不爱我?”
“对,而且她永远也不会改变主意。”
“我们等着瞧吧。”
“一点希望也没有,文森特。斯特里克姨父说,即使凯爱你,他也不会同意这个婚姻,除非你一年至少挣一千法郎。你知道你离那还远得很哪。”
“好吧,妈妈,有爱就能活,能活就能工作,工作就有面包。”
“讲得很好,我的宝贝,但凯从小娇生惯养。她一直过着讲究的生活。”
“她的讲究的生活。现在却无法使她幸福。”
“如果你们俩感情用事,结了婚,结果一定是很不幸,贫穷、饥饿、寒冷和疾病。因为你知道的,家里连一个法郎也没法帮助你。”
“那些东西我以前都经历过了,妈妈,吓不倒我的。我们在一起总比不在一起来得好。”
“可是我的孩子,如果凯不爱你呢!”
“只要我能上阿姆斯特丹,我敢说,我能把那个‘不!’转变为‘是!’”
他认为无法去看所爱的女人,无法挣一个法郎付火车票费,是生活中最坏的小小不幸之一。无能为力使他暴怒不已。他二十八岁了,辛辛苦苦工作了十二年,除了勉强糊口之外,别无所求,可是竟无法弄到买一张到阿姆斯特丹火车票的一丁点儿数目可怜的钱。
他打算步行一百公里,但他知道到达那儿的时候,将是肮脏、饥饿和疲惫。虽然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但他是否能象踏进皮特森牧师的家那样地踏进斯特里克牧师的家……!早晨他已给泰奥发了一封长长的信,晚上他又坐下来再写了一封。亲爱的泰奥:
我迫切需要钱去阿姆斯特丹。只要有足够的车钱,我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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