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宵拿开了水,抬手抚摸了他的脸颊,望着他,语气柔和,“没关系的,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采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出面解决。就当采访提前结束,接下来我们就没有工作了,对不对?”
苏洄说不出任何话,他甚至觉得宁一宵要被迫出现,被迫解决这些本与他无关的麻烦,都是因为自己,因为他的缺陷。
他在郁期的表象总显得冷酷无情,了无生机,但宁一宵很清楚,这并非他不想给出回应,是因为他的思维衰竭到几乎不起作用,能想到的也只有负面的东西。
宁一宵坐到他身边,将苏洄拉入自己怀中,温柔地抚摸他的后背,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给予抚慰。
在他温热的怀抱里,苏洄感觉到细密的痛楚,长久的沉默中,他终于忍受不了,艰难地说出了对自己的苛责。
“宁一宵,我又搞砸了,全毁了……”
宁一宵叫停了他的自我归因,“不,不是这样的。”
他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对苏洄说,“你没有搞砸任何事。刚刚的采访一点也不重要,苏洄,重要的不是媒体,而是你的作品,是那些来观展的人。”
“可我做的这些什么都不是……没什么价值……”苏洄的双手抓住宁一宵后背的衣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我不这么认为。”宁一宵半低着头,在他耳边低诉,“即便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不带任何感情因素来看这场展出,我都会被震撼到。当然,我不是专业人士,给不出专业的点评,但是真的非常美,非常惊艳,完全让我体会到了艺术的冲击,这对普通人而言难道不是最大的价值吗?”
可苏洄却在他怀里摇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摇头?”宁一宵声音带着不明显的暖意,“你觉得我在说谎?可我刚刚才保证过,不骗你的。”他拉起苏洄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苏洄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他自知自己现在就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一步步走向灰色的大海,宁一宵就是那个奋不顾身跑过来拉住他的人,是他唯一的救世主。
宁一宵很有耐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所以我说的话不客观?”
苏洄抓住他的力气稍微加重一些,像一种很难察觉的讯号,但被宁一宵准确地接收到。
“你真的这么想?”
宁一宵笑了,“小苏同学进步了,至少在这种时候还知道我很喜欢你。”
苏洄很木,像块充满歉意的冰,知道自己很冷、很难融化,所以愈发难过。他伏在宁一宵肩头,孱弱的呼吸似有若无,很难维持。
宁一宵的指腹轻轻抚在苏洄的脖颈,“你知道吗?其实我今天真的很感动,但是每到这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情绪表达能力太差了,根本没办法向你传达我有多幸福,但我又很相信,你会懂的,毕竟我们才刚认识彼此的时候,你就看穿我了,因为你很厉害,很会共情。”
“苏洄,我活到现在,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快乐的,全都是你给我的。以前我不懂,以为快乐这种东西,成功了就会得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成功也不能抵消过去的痛苦。但是今天,站在那个时空胶囊前,我真的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我的确被爱着,而且是很深很好的爱,只有这些才能抵消过去吃过的苦。”
“今天你给我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宁一宵停顿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小时候的我,都不敢做这么好的梦。”
苏洄的肩膀微微颤抖,在宁一宵怀中落泪。
他想到了宁一宵难堪的童年,想到那些磋磨他的苦难和坎坷。
“你……不要难过……”
苏洄的声音压抑着哭腔。
听到这句话,宁一宵的心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勒紧,难以呼吸。
他珍重地抱着苏洄,声音很轻,隐忍着情绪,“你不是笨蛋小猫是什么,还让我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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