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头子对不起你啊。”
那史提姆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脸臊得通红,他好不容易收个徒弟,结果马上就丢这么大的脸。
“别这么说,这不能怪您老。”
孟双朗劝慰道,虽然他也心里也着急。但瞧史提姆的神色,下一秒,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他就别再补刀了。
他撒谎称,那并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你别瞒我了,我知道它,对你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既然如此,孟双朗只好转移话题,他接下泰山的疑惑,接下泰山的问题,在这监狱,像玉佩之类的珠宝,根本毫无价值;那么,他干嘛执着于此呢?
这一招的效果立竿见影。
他开口道:
“为什么执着于这些?很简单,因为美。
“你也看见了,英俊二字同我无缘。一出生,我的长相就不讨人喜,或许正是如此,打小我就对美,对多彩的事物,对缤纷的现象,满怀无底洞般的憧憬。尽管这份憧憬,混杂着苦涩与毁灭的因子。
“除却艺术品之外,女人也是美的。更贴切点说,女人是活生生的艺术品,是神造来,赐予男人的一串明珠。但如你所料,以我这副嘴脸,彼此尚未开口,对方便以眼神否定了我。而我又不愿,靠金钱来买卖女人的垂怜。不,我要的不是那种受庸俗荼毒的、带娼妓般气味的美。那已不再是我追求的美了。
“因此我的爱就更多地集中在,那些不会拒绝我的宝物上。我之所以做贼,一个专门偷窃珍品古玩的贼,都是源于我内心的饥渴,我是美的奴隶。我愈是丑陋,我对美的渴望也就愈深。
“为了占有更多的美,我偷过许多地方。就连国王的深宫大殿,我也不惧阻挠,只为一睹那巧夺天工的造物。为等待时机,我苦守过整整六个月零八天。”
说到这里,史提姆露出笑容,他越过孟双朗,盯着屋外射来的太阳光。
他继续道:
“你和那个叫泰山的人,问得一针见血。在这监狱里,唯有食物和住处,才是实用的,才是囚犯们为之争抢不休的、有价值的资源。但我偏偏爱这无用之物。
“就像日出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带来,许多人却痴痴看它。
“在我失手被擒以后,我关在这个地方,刚开始我也觉得生活暗无天日,但每天,我登上高处,注视太阳升起——哪怕这个空间的太阳,绝非真正的太阳。但说起来,美本身就笼罩在一层虚幻的雾气之中——于是,我的心胸再度开阔起来,对新的一天的期盼,也如朝霞般升起。美曾经奴役我,然而后来,它又带给我自由。”
孟双朗也不觉地转向屋外,瞧着那虚幻的太阳。确实很美。当他回过头来,才发现怪偷史提姆,他的老师已经没了呼吸。只是魂归之际,在老师丑陋的脸上,挂着一抹恬谧的笑容。他走得很平静。
傀灵一日犹存,危险一日不除。
“童萤,能不能帮我个忙。”
“火化他?”
童萤一语中的,土葬耗时太长。在目前的状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背着尸体下树,萤绿色火焰燃起,像勃勃生机的草丛。
“对了,童萤,这个……”
他举起手,童萤别过脸,那掌心上一堆颗粒与粉末的碎渣。
“没办法,坏成这样我也无计可施。”
孟双朗扭过头,对着那焚烧的尸体。“唉,到头来仍是一场空。”这句话,不知是在指徒弟,是在指老师,抑或在指人类中的任一位。
他正处于默哀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刷刷声。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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