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笔来,有气无力地趴在自己的书桌上,却又不知不觉流下了几滴为自己感到悲哀的泪水。在她正要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寝室的电话吵醒了她。她忍着头痛要去接电话。就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刻,记下她真实心理的纸片也被她的手臂带着从她的书桌上飞落了……
“喂……”她提起电话,冷冰冰地问那头的人找谁。
“你好,朋友……”对方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才说。
“你到底找谁?”她火爆地提高了声调,心里也莫名地翻腾得厉害。
“我就找你呀。朋友,我们可以聊聊吗?”
那样的声气,让她明白了这个电话的性质。对方是个无聊的男生,用随意拨号的方式打到了她们寝室。以前,他们班其它寝室的女生也接到过类似的电话。有些女生就饶有兴致地和对方东拉西扯。她还听说别的专业还有人因此而结交了异性知己甚至男朋友!这类男生往往通过电话在陌生女生面前露骨地表现自己。一会儿问对方看过哪些文学作品,一会儿又问对方喜欢哪个作家,一会儿又叹息自己的颓靡和孤独。有些幻想见识“才子”风采的女生很自然就和他们打得热火朝天。可是,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佩服什么“才子”,甚至根本就厌恶那些用无病呻吟的东西来自我表现和自我标榜的人。所以,她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给电话那头的人一阵猛烈的炮轰。
“朋友,你是不是很颓丧,很孤独呀?还有,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很忧郁,也很苦闷呀?”她恶作剧般地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呀,你怎么知道?”对方故做惊讶地反问她。
“我不仅知道你颓丧、孤独、苦闷,呵呵,我还知道你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呢!你是不是还想问我看没看过哪些文学名著,我对它都有些什么感受呀?”
“朋友,你的嘴巴很厉害呀!现实中的你也是这样泼辣吗?不过,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说话,我觉得很有挑战性哟!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口下留情呀,我本来已经满心创痛了,你忍心向我的伤口上再洒一把盐吗?”
“满心创痛?伤口上洒了盐?呵,去你妈的!”她终于无所顾忌地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朋友,不要叫我什么朋友!哼,你们这些人,我还不知道吗?……别以为自己看了几部小说,读了几篇散文,背了几首破诗,囫囵吞枣了几个西方新潮文艺理论,就很了不起了!什么颓丧,什么孤独,什么苦闷,什么惹人怜爱的忧郁,统统都滚蛋吧!我看你们除了是个热衷在女生面前自我表现的小丑外,什么都不是!我看,‘朋友’,你们还是算了吧……好好回到课堂上去学一下专业课才是真格的!……”
对方其实早已挂了电话,可是对面传来的“嘟嘟嘟”响声也没有中断她的痛快发泄。当她终于放下话筒时,才发现了寝室里异样的气氛:寝室门已经大大地开着了,寝室中央已经站了一个人,她的手上拿着一张仿佛被踩过的纸片,她的手在颤颤发抖,纸片仿佛也被她的泪水浸湿了。
第二十一章 友情之殇(7)
7
对当时的情景,岑佳直到后来很久都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当时她会把那些话“露骨”地写下来?那个该死的电话为什么要那样适时地响起来?电话那头为什么会是那样一个无聊透顶的人,惹得她那么“忘我”地炮轰对方,结果占用了她的时间?白洁为什么要恰巧在那时候回来,还那样悄无声息地让她没有一点知觉?更让她想不通的是,那张纸片怎么会飞落到地上,让白洁留意到,还要捡起来认真看下去?……
有太多的“为什么”纠集在岑佳心里,让她不甘,甚至“愤恨”,只因为她相信只要其中有任何一个巧合没有发生,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
看到咬住嘴唇伤心掉泪的白洁,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了。那个时候,她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响,脸上也被火烧一样地发烫。她整个人失去了方寸,只能于慌乱中强装笑脸走到白洁身边,想要去夺过那张纸来,怀着“但愿”白洁还没有看清楚上面字迹的“希望”。可是白洁却避开她的手,整个人开始往阳台的方向后退。
“白洁,你怎么了?你听我说,刚才我只是骂电话那头的人……”她慌乱地想要否认什么,却又蒙蒙地意识到那不过是欲盖弥彰。
“我知道……”悲伤的白洁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岑佳……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白洁,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却完全不知道该跟白洁说什么。
“真的是我错了吗?……”白洁哽咽着问她,又想是在自问,她的目光已经不再停留在岑佳的脸上。那张已经被她和岑佳的泪水都浸过的纸已经从她手上飘落下了,她只是呆呆地望向了阳台外的灰暗天空……
终于,她们都无话了。
岑佳知道自己真的“闯祸”了!看到白洁那样痛苦的神情,她也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天翻地覆了:一切表象都打碎了,一切平衡都没有了……
在她和白洁相识的十年间,她对白洁的感情虽然时常会有些让她自己也懊恼的杂念,可是很多时候她又沉醉于由她们相处的美好瞬间所栽种和浇注出的花朵的沁人心脾的芬芳里。它们会浸润着她去反省自己,并让她提醒自己要懂得珍惜。可是如今,她所见的只是不可挽回的满目创痍:不仅是花没有了,整株植物都连根拔起了,更甚的是,土壤都被大作之风卷走了,只有一处光秃秃的冰凉岩石还在。
她走近阳台边的白洁,想去扶几乎已经站不稳的她,不让她一直站在那里瑟瑟地发抖。可是白洁却低头避开了她往日密友的手,带着满面泪痕从她身边走开,走向寝室的门边,最终从岑佳的视野里完全消失。
那时,岑佳就感到天已经塌了,宿舍楼也在“摇摇欲坠”了。也许要地震了,她祈望着想:快来一场地震吧,地震会把一切都掩埋掉,会掩埋掉白洁对那张纸片和那些字迹的记忆。
欲哭却再无泪的她终于被震荡得站不稳了。她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双膝磕地的脆响让她以为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她就那样狼狈地跪倒在阳台上,双手拊在冰凉的地面上发抖,直到寝室里又响起脚步声,她才重新感到自己还有呼吸,也正是那时,她才又落下泪来。
“白洁,你要听我说……那些古怪而可怕的话的确是我写的,可是我着了魔了,不是我所真正愿意的……我也知道自己可恶……”她以为是白洁又回来了,慌忙想再解释点什么。“白洁,你恨我吧,我不会怪你的,你不要为我这种人太难过了……汪昭宇也说了,他这种人不值得你托付真心……我也一样,我这种‘恶人’也不值得善良的你托付什么‘伟大’友情……我原本就自私自利……” 。。
第二十一章 友情之殇(8)
8
“这是你写的?”
寝室里回荡着江萍的声音。岑佳被惊得浑身战栗。她抬起头来,拼集力气想挺直腰板。她最终站起来,勉强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光回视江萍。江萍手上正拿着那张带有白洁和她的泪渍的纸片,兴奋地品味着她的“手笔”。她无法忍受江萍那股恶劣的“幸灾乐祸”的开心劲儿,便咬牙冲过去夺回纸片来。意外地,江萍很平静地,也根本没有要躲开她的意思,反倒饶有兴致地“观赏”她扑过来想遮掩什么的“丑态”。
“是你的,当然会还给你!”江萍笑着看那张纸片在她们面前飘飞。
“你……滚蛋……”她颤颤的语声却只是让她更显得难堪和可怜。江萍却不再跟她说话了,只是带着满意的笑,似乎还哼着凯歌走出了寝室。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