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岁暮堂这间医舍倒塌后,松溪坞再也没了梨花雪的踪迹,患有哮喘的人也没再犯病过。
那些挂在树梢枝头上的黄符纸也消失殆尽,潺潺流水的溪边,繁茂青翠的大树下,一如往昔般围满了嬉戏玩闹的孩童和闲谈说笑的老人,笼罩在松溪坞上空的阴霾,随着真相的解开一扫而空。
“书恩,那只白色的荷包袋去哪了?里面装的可是以恒送的花种。”颜溪月一脸急切的在屋内翻找。
正在悠然品茗的夏书恩听闻以恒的遗物不见了,也没了心思喝茶,“我没动过,是不是掉到哪了?”
颜溪月秀眉微蹙,摇头否认,“我正打算找个地方种下,结果刚才去拿的时候发现不见了。”
后院里传来柳妈欣喜若狂的呼声,“月儿,夏公子,你们快来看呀!”
两人快步走了过去,柳妈兴奋至极的指着一个花盆,“我以为活不了,居然发芽了!”
近段时日,颜溪月与夏书恩一直在为各种糟心的事而忙碌,院内多了五个花盆也不知晓,花盆内的一抔新土间冒出几株翠色的嫩芽。
颜溪月好奇问她,“柳妈,这是……”
“这就是你从卧云谷带回来的花种啊!”柳妈脸上笑眯眯的,盯着嫩芽怎么也看不够。
柳妈向来不喜花,颜溪月也就从不栽种,以恒给的花种也不能就此浪费,打算到外面找个地方种下,不想柳妈自作主张种在了后院。
“柳妈,你不是对花粉过敏?也不喜欢花吗?”颜溪月容色清秀的脸上漾开了如花般的笑靥。
柳妈身子顿了一顿,神色有些尴尬,“我……我哪有说……不喜欢花,我只是种不好,怕弄坏了,你别瞎说。”
颜溪月与身畔的夏书恩双双忍俊不禁,原来看似不喜种花的人,却是世上最惜花之人。
两片嫩绿的芽叶扎根土壤,迎着朝阳旭日向上生长,夏书恩、颜溪月笑着笑着,眼前蓦地浮现一个洵洵儒雅、神采飘逸的男子,笑容如冬日暖阳般温煦,他蹲在花盆旁,仿佛在说:“见花如见人……花有重开日,山水总相逢。”
“春山懒妇忻书眠,门前女伴邀采莲。含嚬行过寒烟浦,瞥上兰舟悄无语。寻花不见花深深,见花不折空愁心……”
一道温雅轻柔的歌声隐隐从湖中碧绿的荷叶中传来,只是闻声不见人。
从初春时节开始,夏书恩留在松溪坞的时光已渐渐到了初夏,翠绿的荷叶间钻出几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只待时节一到,便摇曳花姿。
颜溪月与夏书恩并肩坐在湖边,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却神色惆怅,“以前每到红莲盛开的季节,师兄都会带我泛舟湖上,往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夏书恩轻轻叹了口气,他虽然与姜牧尘互相不对付,远离故乡毕竟是一件令人惆怅满怀的事,自己也并不希望他如此,“倘若没有我,他还是他,也就不必离家远去了。”
颜溪月听出他话中哀愁之意,忙摇了摇头,“不,这件事不怪你,我只是为他的决定感到可惜。经此一事,他如能幡然醒悟,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不管他今后去向何方,我也希望他贵体康健,四时平安。”
两人又默默无言坐了一会儿,看到满湖莲叶荡漾在清波之中,夏书恩忽然想起两人在枫阳县的那段生死之险。
尤其是两人中了暗器之毒被绑在木桩上,那时的两人都以为死期就在眼前,颜溪月曾说过的一句话从脑海中钻了出来。
他忽然一声轻笑,令颜溪月大为诧异,“你笑什么?”
“你记不记得在枫阳县时,你对我说过什么?”
颜溪月茫然想了许久也不得而知,夏书恩却故意把目光落在那些待开的花苞上,“要是这些莲花能现在开就好了,我们就不就可以乘船去摘莲子了?”深情无限的双眸凝视在她秀美娇丽的脸颊上,伸手去拢她被微风吹拂起的发丝。
颜溪月终于想起来在明月堂的秘道底下,她曾对他说:“我的家乡与江南无异,你去了,我给你剥莲子吃。”
想及此处,颜溪月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这才明白他笑中的含义,立刻扭过头去,“我不记得了!”嘴角却难掩羞涩笑意。
“两位打搅了!”
背后陡然传来响亮的男子声音,一个身姿挺拔、神采飞扬的年轻男子骑在一匹马上。二人情意深挚之际,竟浑然听不到身后有马蹄到来的声音。
颜溪月和夏书恩见到他,欣喜之下,不禁同时惊呼出口,“李如浩!”
李如浩是薛天辰的心腹信赖之人,两人见他到来,心知定是薛天辰有话带到。
一身寻常装束的李如浩已从马背翻下,身后的四乘健壮的马匹上也跟着下来四个随从。“两位如今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倒叫我好找。”
夏书恩望了半天也没见到薛天辰,“怎么就你来?天辰呢?”
李如浩垂下眼帘,不自然的笑了笑,“嗯……薛大人他、他有事去了,叫我来探望你们。”
颜溪月也不信他这番说辞,“探望?他既这么忙,何不忙完了自己来探望?”
李如浩面色为难的搔着后脑勺,岔开了话头,“啊,我瞧这的风景还不错,一别数月,二位有什么见闻,可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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