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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2页)

李谙达这次见到我也没再说话,只是叹息着摇摇头,赶紧带了我进去。才进去就吓一跳,只见大阿哥、四阿哥、有几位我偶然见过的大臣像公普奇、托合齐、鄂缮、联额等还有几位太监都齐齐跪在下面,康熙一脸怒容,指着下面一干人等:“朕将胤礽从幼教训,迨后长成,变为暴虐无为,不知忠孝,不识廉耻,行事乖戾有不可言者,推其故,皆尔等左右影响、纵容,使之不善!”

这个康熙,没有他的默许,谁敢怂恿、纵容他至此?太子的变化主要是康熙自己隐忍优容,从其所欲,养痈为疽,并非他人所为。现在倒好,把责任一概推给众人,也只好这些底下人代人受过罢,从来领导都是没有错的,罪都在虾兵蟹将身上。

此时康熙又问一句:“那个宫女还没带进来吗?!”一直立在旁边的李谙达赶紧示意我上去,我诚惶诚恐地上前行礼,谁知康熙还是恼了,对着李谙达也责骂起来:“你是个办事办老了的人,吩咐了立即带进来,怎么到现在也不吱声?朕不问还想混过去不成?!朕的话谁放在心里?真真是反了天了!”

我们倒是“立即进来了”,可是那时候他骂下面的大臣太监正骂得欢,谁敢去打断他来通报,只怕真是不想要脑袋了。李谙达虽然冤枉得紧,但只怕是难得见到康熙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连自己这样的老人儿都赔进去了,一时只吓得面孔雪白,一句话不敢讲。

等康熙看清楚近前是我,更是怒得咬牙切齿:“竟然是你!朕道是谁那么有眼光、见地,小小宫女,亦助胤礽潜谋大事,原来你是专在皇子中间得意!”

我大惊,我什么时候替太子“潜谋大事”,不过是听听他发牢骚,况且前没两月康熙才亲赏我,还夸我“对主子忠心”现在竟成“专在皇子中得意”了,这世道变得也太快了吧,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康熙余怒未消,大约觉得他才亲见了的人居然是太子一党,很是失望和没面子,指着我:“朕已包容胤礽二十年矣,可是其恶愈张,专擅威权,鸩集党与,你倒说给朕听听,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

我那敢言语,他仿是等我回答,见我不作声,再问:“你不是很会说话吗?现在竟然敢抗旨?”

我无法可施,只得硬了头皮简述我和太子不过是偶然说说话,也鼓了十二分的勇气,表示太子虽有诸多不是,纵算是种种恶端,不可枚举,但确无谋逆之心。历史上这次康熙是原谅了太子,对太子尚存仁心,只希望他现在已有所后悔,别仍在气头上,否则吾命休矣,只当是赌这一把了,不然我也没这么大胆子。

康熙听了我的话半日不发一言,我辨不出是祸是福,跪在那儿心神不定,看不见也不敢抬头看康熙的表情,只瞥见康熙的龙袍。石青色的袍子中间五爪的金团龙栩栩如生,盯得我心里发毛,忙移开了眼光,又细细看他袍子上的万寿篆文。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康熙长叹一声,问大阿哥和四阿哥:“胤礽在咸安宫可有什么话说?”大阿哥立答:“胤礽自知所行失德,无话可说。”四阿哥沉吟一下,像是想明白了:“回皇阿玛,胤礽要儿臣代奏:‘皇父若说我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弑逆的事,我实无此心’儿臣大胆转奏,望皇阿玛明察。”

四阿哥一席话让我从康熙袍子的篆文上回过神来,他果然聪明,能体会到康熙如此藏而不露,或许自己都还没看清晰的意思,怪不得日后登上皇位的是他,大阿哥和他相比,心机差远了去。

康熙再次沉默下去,半晌,才挥挥手,向李谙达道:“让他们都退下去吧,朕想静一静。”李谙达看皇上仍是重用他,喜得情不自禁,高高兴兴地把我们一众人等领出来。临出门厅时,大阿哥和四阿哥都转过头来定定看了我一眼,大阿哥可能疑惑我如何这样大胆妄言,四阿哥眼中有种英雄间惺惺相惜的情绪,可惜我辜负了他的想像,我不过是自小爱读清史普通人,并不似他以为的胸有韬略,神机妙算。

等我回去,已过了晚饭时间,我到厨房想寻点吃食,人家根本不理我,只说时辰错过了,明日请早。我原应想着当这些人知道太子倒台,就不会再给我好脸色看,面里卧鸡蛋,另加了菜蔬果品送来的情形想都不用想了。

记得鲁迅曾说过,大意是有谁曾自小康人家落魄的,就能看清这世态炎凉。其实那用,只要里外环境略有改变,自己可能都还未注意,世人都比你先看明白了,调整态度不过是让你尽快明白而已。

我没精打彩地走回去,才到门口,又有事了,惠娟叫住我说:“怎么现在才回来,拉姑姑说有话问你呢。”

第四十章  无端却被西风误

拉姑姑姓叶赫那拉,和欺侮我可爱光绪帝的慈禧太后同族,本名是什么大多人都不知道,只取姓中最后一个字,叫她拉姑姑,现管着良妃针线上的事儿。真是前世有怨,我一来她就和我不对眼。她本来想将她的一个远房侄女调到这儿来,谁知道良妃让我顶了这缺,她只恨得牙痒痒,又无计可施,把一腔怨气都撒在我身上,真是冤枉得紧。

她这时候找我料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人倒霉时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果然她见我就黑着一张脸,拿出我昨天才做的活计:“有你这样配色的吗?”我瞧是良妃那条松花汗巾子,我才给配的连环花样桃红色络子,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奇道:“大面积的松花用桃红来提色,雅淡中点缀些儿娇艳,很好看啊。”拉姑姑看我并没悔过之意,愤愤道:“高贵的石青色就不好看了?用色都跟你一样轻浮。”她怎么平白的进行起人身攻击来,可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下头,:(我心中虽火但面上还只得笑着解释:“石青虽好,若是大红、玫红配着自然压得住,可是和松花色配在一起,就没有一处亮色了,暗得紧。”拉姑姑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咆啸起来:“你就会辩!黑的也给你说成是白的了,这样用色是断乎使不得的!到底是不是配石青色,你自己拿回去好好想想!”说罢把汗巾子丢给我,拂袖而去。

我拿着这汗巾子只觉得是烫手山芋,换拉姑姑所说的颜色真是让人发笑,不明白她在针线处当差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基本的配色原理也不懂,或者根本就是摆明了要给我制造麻烦。现在换还是不换,倒真算得上是“this  is a question”了。

我只得又到针线房内,这么晚了,一个人也没有,我点着如豆小灯,可怜“孤灯照壁”人还不能睡,我拣出石青色的线细细打了根一柱香的络子,配在汗巾子下面左看右看都不对劲,特别是在夜色中,更觉得黑乎乎一片,良妃那样懂得讲究的人,见到这个配色只怕会吓住。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太子倒了,胤禩只在暗处,我也不想把他用来当挡箭牌,康熙又才把我召去骂了一顿,大家正等着看好戏呢,谁帮得了我,何苦这时候去逆她,只得夹着尾巴做人罢。我叹口气,换上石青的络子,自己都不想再去看。

夜更深了,我心情郁闷地住回走,才走过角门,只听“吱呀”一声,上夜的房里面突喇喇走出个人来。我吓一跳,惊得轻叫一声,那人也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从此过,也不由“啊”的叫出了声,借着屋里透出的微明灯光,一照面却是金嬷嬷。房里还只是哄笑:“偏她事儿多,输得急了,抱着那几个钱只赶着上茅房。”听到这“啊”,都停了声,门内探个头出来:“让你拿个灯,你只呈能罢。”抬头见了我,两人又不禁叫起来,是拉姑姑!她背后桌上还码着麻将牌。团坐在桌边的几个老嬷嬷,此时也瞥见我了,都有些发愣,再想不到夜里会个赌局,这样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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