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背后袭击霍零腰际,直挠痒痒,咯咯笑道:“贾茗姐,你在发什么呆呀?是不是在想少爷长什么模样,俊俏不俊俏?”
肌肉一紧,霍零差点以内力震开崔巧巧。收起红纸发钗,她转身揉了揉崔巧巧的头顶,笑问:“收拾好了,那出去吧。”
“贾茗姐……好有领班丫鬟的气势!”挥舞小拳头,憋红脸的崔巧巧很不容易找到个形容霍零的词汇,令霍零哭笑不得的“领班丫鬟”的夸赞。
若是单纯的崔巧巧知道霍零是来潜伏、刺杀的,不知又会做何感想。
拉扯着一起出去,七八个丫鬟已然打扮妥当。老妈子瞧了个遍,落在霍零身上时,不由漾出声冷哼。她高傲的一抬步子,带着面露憧憬的唧喳少女们向前院走去。
账房先生终于口渴了。
与熊韦熊公子折腾了快一早晨,连口水还未曾饮,账房先生瞧瞧那悠然不动的少年,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一干少女被带到熊公子面前,账房先生终于松了口气。熊公子于他屋前院子坐了一上午,实在不得不引他深思。
熊韦闭着眼,看也不看一干少女。
老妈子瞪了眼俏俏打量熊韦的少女,一提嗓子,哼道:“还不快见过。熊公子自你们中选丫鬟,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
所谓见过,也算是介绍了。一帮莺莺燕燕娇声施礼见过,惹得人心痒。熊韦闭眼倚躺,视而不见。老妈子又给年纪最大的少女使了个眼色,少女颔首上前,露出一大段雪白的颈子,悄然介绍。
一个个少女过去了,崔巧巧紧张的磕巴了一声,还未等老妈子训斥,最后一人的霍零自作主张的上前,嫣然施礼道:“奴婢贾茗,熊公子安康。”这大户的礼,实为复杂。目光不得落于主人家脸上,只能瞧其面前的青石板。
老妈子目光被引开,张口就要训斥霍零。
“留下最后两个。”偏偏此时,熊公子直起身,睁开了一双比常人白许多的瞳孔,声音中透出股笃定的霸道:“其余都下去吧。”
冬阳温暖。
今年是难得的冷冬,刚下了雪,银装素裹煞是喜人。熊韦理所当然的坐于院中特意栽培的常青树下,抱着本书,闭目查看。他修长的指尖划过凹凸的书本,一遍遍、一行行,动作轻柔得怕惊了书籍似的。
指尖划过书籍,发出沙沙的声响。
熊韦的贴身丫鬟“贾茗”,则施施然的靠着立柱,无半点奴婢模样。霍零无声翻动她这次目标之一的账本,揣摩其中隐藏含义。没过脚裸的雪,被她几下扫成一堆,熊韦不过问,霍零也乐得查看熊家隐秘的账本。
熊韦的神色十分安然,指尖滑动之时赏心悦目。
饱读诗书,熊韦能力出众,自小聪慧。可惜人无完人,曾也是个冷冬,熊韦高烧之后,就永远失了双目。石塘临近安庆城,附近七十九个乡镇最好、最大的药铺庆余堂便在此地。每逢每月此日,熊韦便会赶往安庆医治双目,崔巧巧已去叫人准备马车了。
院外隐约有人疾步走动,霍零悠然把账本收入熊韦的书箱。
刚整理完毕,崔巧巧就微喘着走来,醺脸施礼道:“公子,车备下了……”每当熊韦悠然读书,崔巧巧准会为他脸红。只是这大户里,贴身丫鬟顶多混到填房丫鬟罢了,即便这公子是瞎了眼的。
出了门,熊韦先上车,霍零和崔巧巧作为贴身丫鬟,自然也要同去、同上马车。车厢内略有些挤,熊韦的手偶然搭在崔巧巧的大腿上,隔了裙子,仍让这个封建时代的少女颇为不自在的红着脸。
霍零提着书箱,撩帘看熊府。这次离开,她便不大可能会回来了。
熊府的护院头领,倒在人迹罕至的废弃后院里,鲜红的血染化地上一大片白雪,也掩盖了曾为江湖人犯下的罪恶。
拉马车的皆是识路老马,不需车夫精细调度,一声呼喝足以让它们哒哒哒的扬起蹄子。熊韦专注抚摸书籍的字迹,还不知看护了他五年的护院已倒在雪地里,身体渐渐僵硬。
石塘到安庆的路不长,半路飘起飞雪。
少有的飞雪染白地面,凌晨的飘雪落地,本已融化的积雪再度覆盖了一切。熊公子所乘车架入城前未遭检查,就那么一路啪啪哒哒的赶到了庆余堂门前。细心的崔巧巧为盲目的熊韦披了野狼毛制的斗篷。
镶赤狐尾的帽檐轻巧的搭上熊韦的肩头,崔巧巧劝他盖了帽檐以防寒气入体,他却淡淡的摇头不语。
把手伸向霍零,熊韦示意霍零扶他下车。搀扶熊韦前脚进了庆余堂,霍零后脚便自庆余堂的后门走了出。小巷无人,一揉脸上易容,披了件外衫,霍零顶着另一张脸走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飘飞的落雪洒落,霍零索性不再束发,任由雪染白她满头乌丝。习武的人,多半表层体温低于常人,热气内敛。飞雪落下,一时半会儿不会化散。
霍零举起双手,哈了口气,向江边走去。
快临新年,街上人群本就不多,再度下雪,仅有的行人也躲进路边、家中暂避。霍零独自走在古城的街头,青石板还未曾如千年后的陈破,人一踏上,随脚步回荡起低沉的声响。飞雪打着旋,远处之间一片纷飞的雪片,建筑倒是模糊了。
长江边,浪水拍岸,渔船飘荡。
江水的白浪,连天的白雪;如同墨写的风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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