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孩童佩带于身,有避邪驱瘟之意。
陆小凤一口喝干杯内的酒,也从椅上起来,扬起半边眉毛哈哈笑道:“今日端午佳节,也不知白云城中是如何过的,怎能不去看看。走走走,咱们也是时辰出门了。”
叶孤城伤势此时已好了大半,闻言,回房内将身上的家常衣衫换下,这才重新回到花厅。一行人略作收拾,便出了城主府。
端午佳节,城中大街小巷早早已点起花灯,把个街道照得一如白昼。花团锦簇,流香浮动,却是有十分的趣致。
夜幕已降,天上一轮明月高挂,街上人来奔往,虽不至摩肩接踵,举袂成云,竟也是不输于中原繁华热闹。
五人在人群中缓缓走着,叶孤城穿着一袭白袷长衫,绾了发,身旁跟着一脸兴致的花玉辰,慢慢步在熙攘的街道上。不时有人将他认出,却是并不出声上前,只满面笑容,轻轻躬身施上一礼。叶孤城亦略略点头,面色松融,拂袖淡尘处,已然去得远了。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汾月楼上,正坐着因节日人群拥挤而‘走散’的几人。
陆小凤拎起手中的酒坛,望着楼下灯火辉亮,人声鼎沸的街道,又看看看旁边早已被灌醉,正兀自睡了过去的少年,眉毛和胡子一起向上翘:“这般做,也算我对得起西门吹雪这个老朋友……只是,叶孤城他……”
花满楼执扇轻摇,但笑不语,一手执壶倒了杯散发着雄黄气息的酒液,道:“如此良辰,岂可无酒……因缘自有天定,你又何必烦扰。”
陆小凤摇头:“话虽如此,只是……”他倚在阑干上,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我以前从未想过,西门吹雪竟会对……”他停口不语,将酒坛放下。
“世间最莫测之事,也许便也只是一个‘情’字罢了。”花满楼云淡风轻地道:“同是江湖男儿,不妨随缘,随性,西门庄主既有情,那人是谁,又有什么重要。”
陆小凤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一拍大腿,哈哈笑起来:“不错,事情究竟如何,自有定数,旁人又何必操心!”他笑了一时,渐渐止歇,正色道:“我本以为西门此生大约便要独身终老,那日你向我点明此事,我震惊之余,既喜且忧。”他坐在椅上,满满倒上一碗酒:“喜的是他自此终于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能有了人的喜乐,作为好友,我实在为他高兴。忧的是,天下之大,却竟然偏偏是那人,只怕……”
花满楼淡淡一笑:“我知你心中所想……”纸扇轻轻摇动:“只是,你又怎知道,那人心中,就是全然无情呢……”
……
“南海的粽子,比中原不同,倒也别有些风味。你且一试。”
两名白衣男子坐在一家不大的摊位前,桌上摆着几只小菜,一壶雄黄药酒。小摊虽不大,人也不多,却是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有条有理。
西门吹雪接过男人递来的粽子。只有小儿拳头大小的圆粽,剥开裹叶,里面是略呈玉色的粽米。西门吹雪尝了尝,只觉并非是一般的豆沙、鲜肉、火腿、蛋黄等馅料,却是带着浓郁的鲜香,比起中原寻常裹粽,分外有一股别样风味。
叶孤城执壶斟酒,道:“这馅料是用腌制过的鳕鱼所做,另有几种,也是用海中之物做馅,你若还吃得惯,便也用些。”
西门吹雪见他黑发耀目,眼角微垂,已略染了些酒意,便道:“你伤势方愈,不应多饮。”
叶孤城微微扬了唇角:“难得端午佳节,略饮些,倒也无妨。”正说着,远远飘来一丝细细的歌音,若非二人修为已臻化境,倒是难以听见。
“缥缈危亭,笑谈独在千峰上。与谁同赏,万里横烟浪……”
是女子轻柔婉转的音调。叶孤城看向远处一座花楼,便也了然,微微一哂,重新拿了杯,看着那呈琥珀色的酒液,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我幼时每逢节日,只是独自过了,倒不想今日,却有人一起过这端午……”
西门吹雪看着他垂敛着眼眸,面上淡然,云烟不兴,风尘未拂,不知为何,便问道:“你不曾,有亲眷在?”话一出口,就知是唐突了。他二人相识至此,从未提及过对方身世家况,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人所知之事,他们也从不在此事上说过一言,然而今日,他见叶孤城不经意说出一段幼时旧事,面上虽云淡风轻,可他却只觉得心下一恻,下意识地便问出口来。
叶孤城却仿佛并不以为意,道:“我不曾有父,只随母姓,幼时与母一同生活,少年时家母过世后,便是一个人罢了。”他说这一番话时,只觉似是幻梦交织,前尘与今朝的往事,竟是如此相象,几乎让他难以辨清说的究竟是从前,还是如今。
他说完后,又缓缓饮下一杯酒,面上略带淡笑,取了一只粽子,只慢慢剥那裹叶。西门吹雪不语,却看他在昏暖的灯火下,白衣如雪,黑发似漆,突然就有一种白云苍狗,一季一季淘洗了春秋的错觉漫上心头。人流如织,华灯绚彩,在一瞬间都褪成了宁寂的幻影,在这样一个安静清寞的小摊中,如同隔绝了所有的尘世烟火,只有他们,只有他和他两个人……
叶孤城尝了口粽子,忽又听到远处有歌声传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他放了酒盅,微微抬眉,对西门吹雪道:“与方才陆小凤相比,这曲音倒也算是‘有若天籁’了。”西门吹雪亦想起那荒腔走板,不堪入耳的歌调,唇角不由得也略略挑起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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