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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第2页)

封德彝忙道:“皇上休要焦躁!秦王如今手握重兵,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奉旨平叛,只会以为他有功,而绝非是有罪!皇上若公然拿他,天下人都会异口同声的说皇上偏心太子,有罪者不罚;屈待秦王,有功者反遭诛杀。这于皇上,太子之声名不利,却大大抬升了秦王的威望。他若恃着手中兵权抗旨,人人都不会说他这是谋逆,倒会说皇上这是残害骨肉、不仁不义、自招其祸啊!”

李渊冷汗涔涔而下,道:“封爱卿言之有理!既是如此,该如何是好呢?”

封德彝心想:“李渊对李世民不知恨到什么地步?我若揣摩错了,可就一着错,着着错!所谓‘疏不间亲’,李世民终究是他儿子,日后他父子若来个‘言归于好’,我可就糟了!”于是试探的道:“秦王统一天下,有大功于大唐,不知皇上是否真的动过心要立他为太子?”

李渊心中一痛,道:“不瞒封爱卿,我本自以为对这二郎从头至脚都很了解。他从小就是这么一副脾性,天不怕地不怕、桀骜不驯、不肯乖乖的听我这老子的话!在此事之前,我虽气他屡屡不遵诏令、有亏臣道、其迹可疑,却总想着这是他少年人的脾气不易改去;哪想到他心肠竟会变得如此歹毒,对自己兄长也设下这等陷阱!他确是功高盖世,我也不是吝惜官位、有功不赏之人。但‘立嫡以长’乃古之明训,不可更改!再说大郎仁厚孝顺、慈爱恤下、稳重可靠、有长者之风;哪象二郎年少气盛、飞扬跋扈、浮躁轻佻?他现下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天策上将、秦大王,位高绝顶,无可再上,再高一步,就只能升为太子了。自古大位只可传袭,不可谋夺,他偏要来谋而夺之,那还将我这做天子的放在眼内吗?他今日敢来夺建成的太子之位,难保他朝也容不下我安居这皇帝宝座!他这么做,就是叛逆!功劳再大,也抵不过这一条大罪!”

封德彝点点头道:“皇上既已铁了心决不立他为太子,那就应该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尽早解决了秦王!否则拖延时日,令他生出痴心妄想来,那就祸患无穷啊!”

李渊长叹一声,道:“当初我决意诛杀刘文静,就是为了给他一个警告,只道他从此会深自收敛,不料……”

封德彝道:“秦王征讨四方,自以为这大唐天下是他所创,天命在他!当年海内未平皇上还有很多地方要倚仗他,又顾念父子恩情,这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他不领皇上的情,反觊觎起太子的储君之位,才酿成今日大祸!”

“好!”李渊一狠心,道:“是他不悌失孝在先,也怪不得我无情绝爱于后!朕决心要诛杀秦王,封爱卿有什么高见?”

封德忙又行一礼道:“不敢!依微臣之见,如今秦王还不知道太子与皇上已冰释前嫌,还以为皇上仍守着改立他为太子的诺言,一定正是得意忘形、不加提防之际。皇上何不假装仍然信任他,命他回师长安、交还兵权。待他回到秦王府,皇上就派禁军包围他的府邸,向他宣示太子受他陷害的真相,勒令他孤身入宫见驾。到时将他交刑部议罪,逼他供出屈害太子的大恶,以教天下人认清他的险恶面目,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他了。如今人证物征俱失,除了在他身上逼出口供之外,再无其它法子了。”

李渊深为叹服,道:“此策不会打草惊蛇,确是妙计!”于是又商议定下种种细节。

李世民率军抵达宁州时,杨文干军已不战而溃,杨文干、宇文颖二人早被依计斩杀,于是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他兴冲冲的回到秦王府时,府中上下都已知道李渊亲口许诺改立他为太子之事,各文官武将纷纷聚到正殿里来恭贺。殿中欢声笑语,洋溢着一片喜气。

李世民倚在宝座之上,看着下面诸人笑语不断。左首是他麾下的如云猛将,正聚在尉迟恭身边,听他指手划脚、活灵活现的谈说这次大军一到宁州,杨文干军就如何如风卷残云般溃败的情景。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想是尉迟恭将叛军的情状形容得极是不堪。右首是他府中的“十八学士”,围拢在房杜二人身周,正热烈地争辩着什么。看他们面上的神色,都是按纳不住的跃跃欲试,想是他们都想到自己一为太子,他们就可痛快淋漓地施展拳脚、一伸平生抱负。他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眼,也开始发他自己的美梦:明天,他就会入宫见驾,那时父亲就要信守言诺,向天下人宣布改立他为太子。然后,他就会作出惊人之举,免除李建成结交匪类、意图谋逆的大罪,反升他为尚书令!大家将会多么惊异!惊异于他的大度、惊异于他的英明!连李建成也会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后世史家将会怎么书写他呢?“盛哉秦王!功盖日月,德配天地!”不,不!他已是太子了,不久还要登基为帝,哪里还是“秦王”?

就在他神游太虚,自我陶醉之际,忽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有人喊道:“皇上有旨宣示秦王!”

李世民收敛心神,想:“父皇这么急于召我入宫,改立太子?”正冠抖袍,吩咐摆设香案接旨。

宣旨的太监当中一立,面无表情的就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建成,受奸人诬陷,致招圄囹之灾!现皇上圣明,已为太子洗脱冤情,特诏告天下,以释内外猜疑!并命秦王世民,明日入宫见驾,不得有误!钦此!‘“

李世民脑中“嗡”的一下,一时之间还转不过念头来,习惯成自然的便以头触地道:“接旨!”双手接过了圣旨。

那太监冷冷的点一点头,道:“明日大王务必入宫见驾,好自为之了!”说完掉头而去。

李世民往下看去,只见阶下众将官都目瞪口呆,如泥雕木塑一般立在当地,面上全是惊诧莫名、不明所以之色。突然之间,他明白了这旨意的含意,痛楚象闪电一样劈在他头上,眼前一阵昏黑,众人面目仿佛都隐去了,只见一个个人影在晃动不休;喉头一甜,一股腥味直刺鼻端。他心中一阵警惕:“不能示弱!不能示弱!”他用力一咽,硬生生的将已到口中的那一股液体吞回肚中,胸腹间一阵冷一阵热,象是有什么在里面闹得天翻地覆。

正在这时,一个秦王府的兵士神色慌张的赶进来报告:“禀大王!府外有数百禁军,手持兵器,将这里团团围住,说是奉皇上之命‘保护’大王,却不准这府中的人踏出门外一步!”

众人闻言,尽皆失色,一齐望着李世民。只见他慢慢的站起来,悲凉的目光从左扫视到右,又从右扫视到左,沉声道:“诸位见了,是父皇负我,不是我负父皇!”说着拂袖而去。他这一走,殿中登时如炸开了锅似的吵闹不休。房杜二人面无人色的看着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摇一摇头,又摇一摇头,低声道:“这就是‘妇人之仁’的恶果了!”

李世民跌跌撞撞的往后堂走去,脑里如风暴肆虐,狂风呼啸,似都只在呐喊着一句:“父皇负我!父皇负我!”此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听不到。他也不知自己正往哪儿去、要干什么,只知要一个劲儿的走,好躲开那些僚属疑惑的目光!

他走着走着,脚尖忽踢在一块高出地面的台阶上,痛入骨去,忙伸手扶住身边的廊柱,稳住身子,抬头一望,却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吉儿的寝殿前。

他喃喃的道:“不,不!我不能见她!我会受不了的!”转头又走,只见眼下的道路曲曲折折,摇摇晃晃,好象永远也没有尽头。终于又见到高出地面的一块台阶,又抬头一看,原来是长孙无垢的寝殿,心中忽的一暖:“无垢,无垢!”霎时只觉只有在她面前才不需掩饰自己的软弱,只有在她面前才不需装出虽受重大打击仍是坚毅不倒的刚强!

他几乎是半扶半爬的入了殿中。长孙无垢正低头做着女红,见他进来,抛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去道:“你回来了。”猛看到他面如金纸,两片嘴唇白得骇人,脚步踉跄,忙一把扶住他,问:“你怎……”一句话没说完,却见他一张嘴,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全吐在她胸前雪白的衣襟上。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又觉他身子一沉,似要跌倒,忙将他拥入怀中。只觉他胸口一动,喉中“咯”的一声,心知不妙,急掏出手帕堵在他口上,果见他又是“哇”的一下呕出一口鲜血,血水浸透了薄薄的真丝直染到她手上,又从指缝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当真是血迹斑斑!

长孙无垢惊恐万分,心想:“他这么呕个不止,岂不是要吐血而亡?”一想到那“亡”字,反倒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坚强无比的意志,稳住心神,将他扶到榻上坐下,转身走到茶几前,在一只瓷杯里倒了大半杯蜂蜜,兑进一点点水,开成稠稠的一杯,回到李世民身边。只见他伏在桌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清醒还是昏迷。她一手扶起他的头,一手将杯子凑到他唇边,低声道:“快喝杯蜂蜜吧!”见他微微张开一线嘴唇,便一点点的将那蜂蜜都倒进他口中。

长孙无垢见李世民喝下蜂蜜不再吐血,心中略安,拿了毛巾抹去他嘴边的血迹,又揩净地上的血水,自己也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她收拾停当回来,仍是将他拥入怀中。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可怕之极的事情,也急欲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更知道此时若开口问他,徒然又勾起他的伤痛;空口安慰,也于事无补,当下只是紧紧搂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和他冷如寒冰的身子。

李世民把头埋在她怀中,感到她温热的身躯贴着自己,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缭绕在身边,听到她安详平和的呼吸声随着胸脯的一起一伏也响一声轻一声的有如天簌之音。他心中悲愤沉痛之念如怒潮退却的海面渐渐平复,迷迷糊糊间竟似又回到幼小的童年,自己正在母亲的怀中安然入睡……

良久良久,长孙无垢见他眼皮沉重,似要睡去,轻轻的道:“上床去睡,好吧?”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扶他上了床,给他宽衣解带,盖上一张薄被。

李世民抓着她一只手,睁开眼来,目光惨淡,道:“无垢!”

“我在这里!”长孙无垢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他手上,感到他的手正微微发颤。

“我们……要背水一战了!”他声音虽低,却满含破釜沉舟之意。

“这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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