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一会儿,任然耳朵一动。
“任渠,你想过来吗?”任然说,“过来坐一坐吧。”
任渠脸上露出犹豫踌躇之色,思忖少许时候,还是慢慢走了过来,站在任然的旁边。
任然拍了拍旁边一张椅子说,“你坐下吧。”
任渠没敢动作,任然微微一笑,倒不强求,只问道,“忙活了一天,辛苦你了。王素照顾好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到王素,任渠打了个寒战,“他倒是安稳,也不闹腾,只是眼神渗人得紧,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一具尸体,着实令人不安。”
任然不以为然,“他对王家有着绝对信心,自然将我视作冢中枯骨,这样也好,期待越大,击碎期待后便越崩溃。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死在王家手中的。”
任渠苦笑道,“我就是想担心也没办法啊,咱们这身份,便是天生任人摆布的份儿,没半点自由。不管如何,我与然哥你都绑在一条船上了。”
任然点头,“你能这么想是挺好的,我也正好要跟你说这件事情。”
任渠赶忙道,“然哥,请说。”
“我七天之后,就要离开。天上地下,谁也找不到我的去处。”任然说,“我只管闹出大事,但当我离开之后,你便是世上曾最接近我的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任渠好像早想过这个问题,连忙表忠心道,“我跟着然哥您。”
任然摇头,平和却又无情道,“你跟不得。”
“为什么,我……”
“我要去往更危险的地方,王家于其相比,不过草木而已。”任然看向任渠,眼神诚挚地说,“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是。”
被这么盯着,任渠脸色慢慢惨白起来,眼神空洞,吞了口唾沫,忽然笑出了声,“那还能怎么办?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让那些大人物随性炮制我吧。”
说到这里,反而顿觉身体轻松,前所未有地洒脱起来,他左右看了看,忽然一屁股坐在任然旁边的椅子上。
任然疑惑道,“你信我这说法?”
任渠苦笑道,“我当然信你。然哥,虽然我迄今为止仍记不得咱们以前有什么交情,但我认为你是好人来的。诚然,你废掉王公子,杀死那道人,都凶残得很,我得知要为你做事,心头都大叫呜呼哀哉。但结束下来,你却又显得这样平和,帮忙打扫收拾做饭云云……我虽弄不懂你如何要有两幅面孔,却明白你对我们这类人比那帮大人物可好上一万倍了。”
任然点了点头,似感慨般道,“这也是我厌倦世情、隐居山林的原因,人生在世就是要有两幅面容。因为有些人一向得寸进尺,试问我当时如果不杀鸡儆猴,任由那混账道士胡说八道,岂非闹成一个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到时候只怕更是血流成河。我杀人只为了不杀更多人,我出手只为了尽量少出手,这就是一种叫‘决断’的能力,当断不断者,反受其乱也。”
任渠听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这一番话语掷地有声,蕴含着许多自己一时半会儿琢磨不透的道理,先忙不迭点了点头。
任然知道他没听明白,忽然笑了笑,又凑过头去,“告诉你个事儿,其实啊,我可害怕杀人了,我杀那道士的时候要没有外人在场,自己都当场吐了呢!”
任渠忍不住笑了笑,“您一定是骗我。”
“骗你是王八蛋。”任然愁眉苦脸说,“事后不是有群道士来收尸么?该是那道人的徒子徒孙了,他们看我的样子可让我够内疚的。”
任渠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啊,然哥儿内疚了?我看你当时横眉看了过去,目光冷冽,那些个道士便一句话也不敢说,我听说里面还有妄辰道人的儿子,他哭得可惨了。”
任然苦笑道,“老实说,我很想给他说一句抱歉,只是却忍住了。而这同样是一种决断。”
任渠重复一遍这个词,“决断。”
任然看了看他,忽然道,“任渠,我想你也要做决断了。”
“……什么?”
“离开临海城吧,不能由别人操纵你的人生。”任然说,“我在这几天教你一些武功,再找任老头要一些银两,全部给你。你做好准备,离开临海城去,能潜伏多久就潜伏多久,偷偷练习武功,去把自己后半辈子全部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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