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在朝廷任职的官员而已……还有在野的大儒们,以及清流名士,遍及全国的儒生……这股强大的能量,可以成为支持朱毓昇的后盾,也可能会变成冲垮他的激流。
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一直在努力思考怎样打开局面。
这次的选秀,自然也是如芳菲想象中的一样,是为了让朝中官员更加靠拢到他的周围。选入宫中的秀女,可以作为控制官员们的筹码……没有什么温情可言,这就是政治。
但是光是这样,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要真正在政治上做出许多决策才能推动这件事进行下去……
而他的心事,被芳菲一句话就点破了。
“……是你猜到的吗?”
芳菲欲言又止,其实这是陆寒猜到的。可是她拿不准该不该把陆寒说出来,毕竟“妄自揣测圣意”不大不小也是一条罪名。
“嗯,算是吧。”
她还是决定不说出陆寒来。朱毓昇对自己温柔不假,对别人……她不敢肯定。不然陆寒当年也不会硬生生被从庶吉士考试里撸下去了。
朱毓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眼,才重重点头说:“没错。朕是有这个想法。你认为……应该重开海禁吗?”
“妇人不当妄言政事……”芳菲对政治不是太擅长,不想就这种宏大的命题与朱毓昇讨论下去。
但朱毓昇却不这么想。“无妨,你就随意说说好了。朕……实在是想找人说,也没法子……”
他身为皇帝,早已失去与人谈心聊天的资格。而这种关系重大的政事,他更是不敢随便和人讨论,顶多和萧卓暗地里商榷一番。
可萧卓武事与密报上厉害,对于这种政务,也插不上话,只能听朱毓昇说罢了,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内阁的阁老们,诚然会替他分担政事,可是不代表他们会赞同与支持他的决定。
芳菲听他说得诚恳,只得讷讷开口说:“那我随便乱说……皇上可不能生气。”
“朕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朱毓昇温然一笑。芳菲仔细想想,呃,好像还是有的……算了,不去提醒他了,他是皇帝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朕曾听那沙静思说,你与他说过几句西洋人的航海……所以今晚找你过来说说。”他其实还不只是为了这个理由把她拐来的,要往深处说……就是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不需要什么理由。说这个……就是个借口罢了。
不过芳菲显然当真了。她记得当日与沙静思神父闲聊,听他说起乘船从佛郎机启程后一路上的辛酸历程时,曾替他们感慨了一番,顺口说了一些她所知道的这一时期欧洲人的航海情况。
现在朱毓昇问起来,她便也就选择性的说了一些荷兰,佛郎机之类的国家的海上贸易的事情。说起来,她以前一直以为荷兰这国名是后世才有的,没想到大明时这国家就叫荷兰了……
“这样啊……”
朱毓昇没问芳菲为什么知道这种连锦衣卫的密探都不知道的事情。芳菲也料准了他不会问,才敢说的……也许这也算一种默契吧。
“果然还是得开海禁啊。”
朱毓昇对芳菲说到的,荷兰通过海上贸易获取厚利进而富国强民的事情,感叹不已。国库太需要太需要这样大笔的进账了。
可是要有进账,就得先支出。即使朱毓昇没做过生意,也懂得这个道理。即使他能说通那些大臣们强行重开海禁,又哪儿来的钱造船……
虽然不舍得,更有许多话想与芳菲说,但朱毓昇还是不得不让惠周安排人把芳菲送了出去。
芳菲还以为自己要赶不上关宫门了,但朱毓昇这地头蛇显然是计算过的。她被送出宫门时,后面还有一两顶轿子在送最后的一批女宾们——可见今日的女宾之多,真把皇宫里的内侍宫女们折腾坏了。
“真是辛苦的一天啊。”
芳菲一进了自家停在宫门广场上的马车,立刻靠在软枕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是大清早起来梳妆打扮,又受了半天的宫廷礼仪教育,接下来是冗长的宫宴和无聊的赏灯会……临走前,还被朱毓昇半道截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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