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步跟上。
一步差池,可以决定兵家胜负,然而在情场的交会里,这一步,又当如何?
他们没有答案。
* * *
等候夏日沐浴更衣的同时,曾晴岩正襟危坐地坐在夏日家中的小沙发上。
进入浴室之前,夏日请他「随意」、「自理」。於是他坐在人家的沙发上,将咖啡豆放在研磨机里磨成粉末,准备煮咖啡。
他的女性朋友不多,少数几位也只是浅交。所以他不常进入女人的住处,现下待在一个还谈不上熟识的女子的单身公寓里,他难免有些不自在。
早在他随著江夏日踏进她屋里来的那一刹那,女性的、属於他常在她身上嗅到的那股女性芳香便笼罩住他全身感官,他觉得自已全身的感官都敏感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不敢显露出太多情绪。以免令自己对这次的造访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不是没谈过恋爱,但少数几次,交往的时间都不长。
这时代的女人,经济独立,个性坚强,不容易讨好,老式的追求手段已经不能吸引对方,而他正好又是那种不懂得讨好女人的男人,所以她们一个个离他而去。她们认为他太过正经八百,她们喜欢像克翔那种嘴上黏糖的男人。
他不是没有自我检讨过,但他始终学不来那一套,也早已放弃透过长期的交往来寻找结婚对象。
他很寂寞。而他怀疑,此刻他在江夏日的屋子里磨咖啡豆的原因是因为他寂寞到了极点。他不想回到自己的住处,独自面对一室冷清——那样的夜,他经历过太多。
夏日的屋内陈设十分简单朴实,一点都不像他预期中的那样——华丽庸俗,比如空气里洒满了香水、到处都是蕾丝和红色的玫瑰花之类。相反地,公寓的空间并不大,大约足够两人居住,所以一个人住在这里仍然显得宽敞;室内布置得十分清爽,没有多馀的家具饰品,感觉十分宽阔。他没有看到任何喷洒香水的装饰,他猜想这屋里的淡淡清香,源自於浴室中的玫瑰香精沐浴乳——与公寓主人身上的香味相似。
幸亏咖啡豆的香味强烈得足以掩盖过那若有似无的玫瑰花香,不然,他想,他可能要头晕了。
扎实的蓝山咖啡豆上终於磨成了粉,他熟练地将粉末倒进滤纸理,以小酒精灯慢慢煎煮。
很高级的咖啡豆,以及很高级的煮咖啡壶。
这里的主人过的是一种很有品味的生活。
靠墙的架子上陈列著上百片的cd,有古典音乐、也有流行歌;百老汇的歌剧和钢琴曲,也在实木架上占有一席之地。架子和cd外壳上头没有半点灰尘。
这里的主人显然勤於保养家具和收藏。
应该是雇用钟点女佣来收拾的吧。他实在很难想像像江夏日这样的女人会有闲情逸致坐在沙发垫上用她的玉指清理灰尘。打扫工作和她给人的感觉好像不太搭调。话说回来,他做出这样的判断会不会太武断?
也许她并非她刻意示人那样……
曾暗岩想起有一回他遇见她的景象——那天在超级市场,她选出了一颗好芋头,而且她还知道这时节并非芋头的产季。
而今天,他见到了她的厨房。收拾得很乾净,但并不是完全没使用过的。
她是请了厨子,还是真的自己下厨?
曾晴岩苦笑,他发现他一点儿也不懂这个女人。
在他眼中,她是一团火,令男人渴望,却不是他理想的典型。
然而她不单单是一团火。在炽热的火焰背後,他不知道究竟有些什么,但是必定有些什麽。
而想要知道究竟隐藏在火焰背後的是什麽?恐怕唯一的途径便是穿过那团烈火,战胜炽焰才能得到答案吧。
绝对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谁能有这等本事?这等勇气?
看著咖啡粉末在滤纸的吸收下渐渐与水交融成香气四溢的汁液。
他的心,有万般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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