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依旧有爱那宫闱秘事的内官侍女们口口相传,便有零星谣言自宫门被攻破的那日起慢慢流传了出去。
道是靖难军入宫那日,前朝圣上——宁王的堂哥是死在了一个瞎眼和尚的手中,死后犹被鞭尸三百,却不知是与之有何大怨仇,居然这般摧残一具本该荣耀终生的皇帝之躯。
又道是珺春公主被缢死在长乐殿门前,死状凄惨可怖,再不复往日狂妄嚣张模样。。。。。。而据说下辣手摧花折叶的凶手也是那瞎了眼的和尚呢。。。。。。
流言不过挣扎几日已被勃然大怒的宁王从源头掐断,此后宁王登基数十载,皆未尝有人敢对此闲言碎语半句。此乃皇家秘辛,残存下来的朝官都是明白人,无人敢放言谈论半句。不过有一点十分明显,谣言的主角——那瞎了眼的和尚,自靖难军入王都那日之后就不见了。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数十载之后,犹然有人记得在靖难之役中崛起的郑广闻大将军,并在史书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却鲜少有人还记得,那个瞎了眼的,却依然念念不忘要为自己儿子报仇雪恨的和尚——刘墨。
见血封侯的毒药,吞下腹中也不过眨眼功夫便丢了这条小命。刘墨长长吁出一口气,终于,终于可以解脱了。。。。。。
刘墨已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一股安详的气息,他平躺着,只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袭上心头,实在是因为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甚至以为自己无法撑到为刘梵报仇的那一天。。。。。。
结果他还是做到了。
梵儿,父亲为你报了仇,你开心么?你能。。。。。。原谅父亲么。。。。。。
始终墨黑的视野,似乎渐渐变得通透温暖起来,刘墨无神的双眼涌出了浑浊的泪,像是干涸的泉眼,在吞下毒药的最后一刻,刘墨终于还能再哭出来。
似置身于光影之中,刘墨双目迷离,七窍已然溢出鲜血。眼前幻影幢幢,刘墨的目光却在濒死那一刻突然变得温润明晰起来。
梵儿,我记起来了,你只是一滴佛泪,没有魂魄,这一世过后便只能消散于天地之间,再也无法与你相遇,即便是回到地狱,我依然找不到你的亡魂,你何其忍心。。。。。
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为你报仇。。。。。。我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只因前世经历而隐约记得掌控着世间权力的几个大人物的命运轨迹,因此也只能依附着其中一人,借预言之能助其夺取天下,以此达到报仇的目的。。。。。呵,父亲是不是很没有用?呵,呵呵呵。。。。。。
梵儿,我心爱的儿子,我一生的爱人。。。。。。
一滴眼泪缓缓滑过刘墨枯槁的腮边,滴答入土,化为一道湿痕,很快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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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宝镜上最后停留的画面,便是刘墨死后枯槁而又平静的面容。
大愿菩萨右手结印,宝相庄严,面目不悲不喜,更不曾开口说话。
燃灯古佛却微笑道:“不料你一滴眼泪竟引出这一番孽缘来,却也是什么因种什么果了。。。。。。也不怪他,毕竟你当时心生绝望之意,灵体几乎毁灭,若非我与如来出手,恐怕那滴眼泪真正会成为你存留于世的唯一佐证了,呵呵。。。。。。”
大愿菩萨双目半阖半闭,终于开口:“当日佛心动摇,实乃我之过。盖因布道多年,地狱盛景依旧,未曾有丝毫变更,致我心生疑虑,乃至酿成当日之变故。。。。。。此非朝夕之事,更非他那一问之罪。。。。。。”
“只他因此而下界后,却催生了世间这场浩劫。。。。。。此事本便不该他插手,如此却为复仇而频然泄露天机,因此直接或间接毁在他手中的生灵不知凡几,却是造了大孽。”
燃灯古佛点头道:“他本是阴司判官,阴德极为深厚,这一番变故却将其阴德毁去十之八…九,又心含怨气,戾气缠身,此次回归阴司,判官之位必将不保,再入轮回,若无法化解这番戾气与积怨,积杀戮于身,来日恐怕便只能入畜生道,受那千刀万剐之苦了。”
“再者,经过此事之后,其人体质已被改变,与寻常凡界男子截然不同,如此更添变数,此番再入轮回,若杀戮又起,恐怕更是难以善终了。。。。。。”
大愿菩萨沉默良久,叹道:“此番因果因我而起,若因此袖手不顾,有违我佛慈悲之心。看来,我须下界走一遭了。”
燃灯古佛宣一声佛号,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就在同一时刻,掌管转生台的鬼差再一次无可奈何地把好友推下了巨大的轮回台。因了鬼王的“善意提醒”,鬼差再不敢令孟婆在汤中少加料,只能心中默然祝这位倒霉的判官老兄诸事顺遂,此番下界,当得多积阴德才好。
《莲华经》记载,大愿菩萨重塑灵体之后,旋即奉佛旨下界,入轮回,意在化解前世因果。
作者有话要说:上菜喽——第二更~~
☆、第42章 浮生八苦(一)
“小三子,你跑这么快干嘛去?”
“快快;要去看妖怪哩——”
“妖怪?”
见小伙伴满脸不解;留着阿福头的小胖子嘻嘻笑道:“我娘说是会生娃的男妖怪哦。现下被赵大伯捉了来;正绑在村头呢,说是一会儿要烧了来吃。”
“吃?”高个儿男娃听得毛骨悚然;在小三子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嘲笑道:“你个吃货!什么烧了来吃,怕不是要烧死他吧。。。。。。算了算了,在这里跟你啰嗦不清楚,走,去瞧瞧!”说着,一行牵了小胖子的手急匆匆往村头奔去。
就在这对小人儿手拉着手奔往村口那棵大槐树的当口,安静的赵家村渐渐起了骚动。本应是荷锄归家,晚炊袅袅的静谧时刻,却因了这样一个“妖怪”的出现;而生出偌大波澜来。
村民愈聚愈多;渐渐在村头的大槐树下围成了一堵人墙。还有许多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村人,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于是一边探头探脑地盯着被绑在人群中央的火架上的人影瞧个不住,一边七嘴八舌地打听情况。
闹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小儿嬉笑起哄的稚嫩话音,偌大的村头杂乱若早起的菜市场,不时有一道尖利女音响起,所述所言无不惹来围观村民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那被挂在火架上的人影却如同失去了知觉般,对周围村民的哄闹声毫无反应。自足至小腿埋在木柴垛中,双臂则被缚在木架上,低垂的脸掩在了浓长的墨发中,一件不起眼的薄衫松松垮垮地罩在单薄的躯体上,整个人毫无生气,就如同一个被遗弃了的,失了生机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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