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的大殿中,洛言安静地收拾着东西,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了一层金色的薄纱,静谧柔和。
他拒绝了朋友们的帮忙,洛宇的遗物他要自己收拾,这是他这个儿子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今天的灵儿特别安静,默默地趴在一旁,偶尔会帮他递一下东西。
阿不不懂,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父母,尚且体会不到这种丧失亲人的滋味,他只知道主人心情很不好,所以他也不吱声——一切跟姐姐学习肯定没错!
洛言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他轻轻嗅着,仿佛空气中还残留洛宇的气息。
“洛言,人要知道分寸!长老们不好意思赶你走,你还真赖在这里了!”忽然,一声尖锐高亢的声音打破了殿里的宁静,听得一人两兽都皱起了眉。
随着声音,程先走了进来,比上次洛言见他时脸色又青白了一些,只是因为亢奋而两腮微微泛红,让人看上去反而觉得有种病态的感觉。他的身上还带着淡淡酒气,显然最近因为重入内门而没少吃请。
“你什么意思?”洛言抬了抬眼,淡淡地问道,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跟一个自己瞧不起的人吵架。
“什么意思?”程先张狂地冷笑一声,乌青眼圈有些瘆人,他一字一顿地道,“听不懂么?新的镇景殿殿主已经选出来了,可是你这个旧殿主之子却一点眼色也没有,你在这儿,让人家怎么上任?”
“这是宗主的意思吗?”洛言平静地问,眼里带着讥诮,微微冷笑。
程先一滞,冷哼道:“反正你迟早是要搬出去的,还非得宗主派人来赶你,真好意思!”
“我问你是宗主的意思吗?”洛言又加重了几分语气,看着程先难看的脸色冷冷地道,“我父亲是为宗门捐躯,我洛言要怎样,你还没资格来说。新殿主上任,我自然会为他腾出地方,但是绝不是被你赶出去!程先你记住,要耍你大少爷的威风,请到别处,这里不欢迎你,我不希望任何人出于私心来打扰我父亲的英魂。”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极不客气,程先没料到平素温和的洛言冷起来这样强横,碍于一狼一狐在侧,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丢下句狠话,就灰溜溜地往回走。
“少爷,这不好吧?”一个跟洛言还算亲近的下人张寅苦着脸进来道,“少爷,老爷以后不能再护着您了,程少爷又跟您关系不好,有事能忍则忍吧,您说您跟他较什么劲啊!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你吗?”
洛言苦笑一声,忍?以程先的性子真的是能忍得了的吗?他出了会神急忙吩咐张寅道:“张寅,你马上去宗主大殿,跟宗主说我要搬到内门的弟子统一居住地,你让宗主抽调些人手来帮忙分辨一下我爹的私人物品和宗门的公有物品。抄近路过去,尽量赶在程先前边,也别争得太明显。”
“啊?”张寅惊讶地张大了嘴,少爷你刚刚怎么不搬?
“啊什么啊,新殿主住进来天经地义,我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洛言白他一眼。
灵儿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丝窃笑,小样,没被打击傻么,还知道坑人!哦~本小姐知道了,心里烦,拿脑残少爷出气呢!
阿不却疑惑地看着洛言,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呢?这儿多宽敞,多气派,多舒服啊!
不多时,一名跟在宗主身边的执事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温和地道:“其实新殿主上任还要几天,洛少爷不必那么急着搬出去的。程少爷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宗主已经说过他了。”话说着,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洛言扯了扯嘴角,果然是人走茶凉啊!又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洛言就和众人一起收拾起大殿来。
对于程先没有受罚,灵儿觉得挺可惜的,洛言却没指望仅凭这件事就能整治他。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宗主大殿中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为郑译斟了杯茶,叹息道。
这位书生虽然只有蓝元初级,但却是郑译身边数一数二的谋士,张劲松是也。
郑译端起茶盏,微微冷笑了声,淡淡地道:“你以为洛言那孩子就简单?”
“呃……”张劲松眨眨眼,他是长于谋事拙于谋身,对于一些歪歪绕绕的他还真有些犯迷糊。
郑译瞟他一眼,淡笑道:“洛言的下人刚跑到这里要了人,说要搬家,程先就来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张劲松也反应过来,试探地道:“您是说……”
郑译啜了口茶道:“程先去羞辱洛言是有的,不过这搬弄是非么……呵呵,估计是被洛言耍了。”
张劲松半晌才叹息道:“别管有没有,人家洛殿主好歹是为宗门而死,尸骨未寒,程先就……不地道!”
郑译看着远方,眸色深深,喃喃道:“是啊,不地道。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公平。”
张劲松听得蹙起眉头,有些不悦道:“怎么,洛殿主人死了,你就任由人家的遗孤受欺负?”
郑译苦笑一声:“劲松哪,这么多年,你这脾气是一点没变啊!记住,作为上层的决策者,感情,道义,在利益面前统统都要让路!程先的爷爷,咱们的内门执法长老,权柄可不下于大长老,实力如今也已是紫元上阶。而洛言呢?除了一个壮烈牺牲的父亲和本身不弱的天赋,他还有什么?你说我能为了这点小事去训斥甚至处罚程先吗?”
张劲松迟疑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反正您这么做也有失公允!小心寒了大家的心。”
鉴于洛言的特殊情况,宗门专门给他拨了个独门小院,卧室书房会客厅俱全,还有个小厢房,厅外是两个对称的花圃,中间留条小道,位置虽然偏僻,却胜在安静。
洛言觉得一个人住太孤单,就把同是孤儿的余豆也叫了来,安排他在厢房住下,两人又规整了一整天的东西,一直到傍晚洛言才将原来大殿里父子俩一起栽的几盆花移植到花圃中。
余豆挑亮油灯,边擦桌子边抱怨道:“宗主也真是的,也不管管,下边人就给你分这么套房子。你瞧这儿破的,家具都是半成新的,那窗纱早该换了,花圃里荒凉的连麻雀都不来,改明儿我还得雇个人来把门前的石子路给填平了……”
“行了,有的住就不错了。以前在外门的时候睡大通铺也没听你抱怨。”洛言边洗手边淡然道。
“可是那是洛殿主的意思啊!”余豆扔掉抹布委屈地道,“以前那是洛殿主想锻炼你,可是现在洛殿主都死了,他们就这样对待烈士遗孤的!”
洛言手一顿,而后低声道:“人走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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