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冷冷地说:数牌。
一下从手腕冷到心里,高姐急急地劝:哎,怎么回事,又把刀抽出来了。旁边一帮小姐哗地拥上来,有劝的有数牌的也有兴奋尖叫砍他、砍他的。
菜刀妹手上使劲:数牌,要不然用刀来数你的指头。
高姐连说算了算了,都是朋友。肖咪咪此时已吓得浑身发抖,哆嗦着说和他没关系。狗日的这货天生就是个叛徒,上次工商来查网店的事情,本来是查假硅胶胸罩的,他却把我们用假身份证的事情一并说出来,弄得公安都出动了。
我愤怒:凭什么数我牌,你他妈什么东西……故意这么大义凛然的,借大声说话用左手把多余的那张牌滑出去,可左手动,也被菜刀压住。靠,当时我脑子里浮现出“凌厉”二字,刀法凌厉,没看见她怎么动的,菜刀妹你杨婆婆转世吗?
太没面子了,输钱还被小姐用刀压着手腕,我站起来大声地:你不要把小姐和千金小姐搞混了,装什么B,装B被雷劈……只听菜刀妹怒吼一声:我今天就劈你。举起刀就向我劈过来。
当时那一柄刀风驰电掣地袭来,我想起了西门吹雪、叶孤城、小李飞刀等一系列的矫健身法,就要奋力回击,但最终我选择了一个比较实用的招数:抱头钻下了桌子,又顺手把那只猫,向她砸去,一溜烟冲出门外,而我惊讶地发现——肖咪咪后发制人,已先于我跑到大门外了。
李可乐抗拆记 一(10)
后面寒气逼人,妈妈的,居然举着菜刀追来。你灭绝师太传人吗?不过多摸了一张牌,不至于真倚天屠龙吧。提起一口混元之气向大街跑去,大街上的人不多,偶尔路过的也没有一个见义勇为的,还习以为常地跟我身后打着招呼:呃,吃了没有?嗬,又动刀啦……
太变态,这条街是什么传统,莫非买房买到恶人谷?好汉不吃眼前亏,死在城管刀下老子还是英雄,死在小姐刀下连个讣告都不好写。我奋力逃跑,一定要把这变态菜刀妹甩掉。我跑啊跑,从街东头跑到动物园,又从动物园跑到后面的油菜地……再跑,就是清衣江了。
回头,菜刀妹居然还跟在后面,我指着她大吼一声:再过来,老子就跳河。
菜刀妹冷冷地:你跳,要不我砍死你。
我苦笑:不就多摸了一张牌,至于千里寻仇吗?
菜刀妹:我就是看你不爽,还偷偷换内裤。
我大奇:偷看男人换内裤,变态。
菜刀妹:前列腺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我告诉你——男人一脱裤子,皮带金属扣会发出响声,你毛线毛线的,皮带扣在地砖上敲得叮当的,外裤没换,肯定在换内裤,那就是换手气了。现在,你跳,不跳就砍死你。
这时高姐满脸掉粉地赶过来,抱住她赔笑,又对我说,哎呀,她对男人耍流氓脱裤子之类的很敏感,工作需要……虽然惊魂未定,但我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天才,天才小姐,连这个细节都掌握,当鸡是可惜了,该去当刑警……
高姐脸色大变,对我急急摆手,菜刀妹大喝一声:你才是鸡,你是鸭——挥刀砍来。我眼睛一闭,纵身跳下清衣江。妈的,其实很浅,才到膝盖,差点把脚脖子扭到。我站起身来,湿漉漉地回看菜刀妹,惊住。
岸上的她正脱下帽子,转身向我挥舞,上午的风银子般吹过,一袭长发飘扬如旗,她鼻子挺拔,双眉入鬓,像春天里一棵瘦削的银杏树,只是笑容很冷,对我傲慢地说:滚上来。
我确定她真的不会再砍我,又让高姐作保,才爬上来。
一上岸,她就把刀架在我肩膀上,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鸡,是司机,公交车司机,专抓车上耍流氓的,你连喊我三遍姐,公交车司机。我看着高姐,她点点头,我满怀疑云,还是大声说了三遍:姐,你是公交车司机、姐……
她满意地笑了,很漂亮,然后一脚把我踹下河。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玖儿的样子,当时我还只叫她菜刀妹,相当长一段时间,我看到肉铺、餐馆、刀具店里的菜刀,都会眼前发黑,风云滚滚,一女一刀奔袭而来……我支持菜刀实名制,觉得都该叫玖儿系列。
包一头他们确认菜刀妹远去,才嗫嚅着过来,纷纷奋力谴责菜刀妹之残忍、反人类以及没有女人味,要是当时在场,一定把她打成变形金刚再扭送派出所。
我叹了口气:包一头,不要以为老子没看见你躲在奥迪车里装睡;毕然,下次不要假装在油菜地里吟诗了;肖咪咪,你逃跑的速度已接近光速了,但下次发射时不要把我当成反作用力……他们羞愧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忽然哈哈大笑:为何发笑,这里民风剽悍,连一个女子拎把刀当街追杀良民都没人管,理发店的师傅刮胡刀都不见抖一下,多么有潜质的钉子户,丁香街大有前途,油条房大有前途……他们恍然大悟,跟着我哈哈起来。
过户手续下午就办好,产权证本来加急要七天的,两天后也拿到手,肖咪咪虽然喜欢吃回扣,但这货总能把事情办好。我们现在真的是万事俱备,坐等收钱。
李可乐抗拆记 一(11)
熙熙攘攘的房屋交易中心,我忽然有些苍茫,我分明看到每个人大脑里都有两条疯狂的狗在追逐,一条叫“增值”,一条叫“按揭”,全力拼杀那根叫“房子”的骨头。20年、30年……一辈子,所谓中国人房子的理想,就是用自己青春的骨头熬了一锅理想的靓汤,喝下去如饮甘饴,如毒断肠。
而我、包一头、毕然、肖咪咪,是其中最敬业的狗。
站在路口,忍不住对天狂吠三声,吓了路人一跳,骂我精神病。我认真地告诉他们,我不是精神病,是神经病,这几天太兴奋了,上火,牙痛。我确实值得兴奋,终于拥有自己的房,自我爸老年痴呆走丢以后,我就不知哪儿才是自己的家,有晚喝醉开了间钟点房给我爸打寻人电话,半天接不通……清洁工把我踹醒才发现,老子睡了一晚的公用电话亭。
我妈死后,我爸就郁郁寡欢,中年时就提前老年痴呆,从军服厂提前病退。他时时不认得我,见我还热情地拉着:你知道李可乐那狗日的跑哪儿偷鸡去了吗……他也不是一直痴呆,清醒时喜欢推演沙盘,制订收复海外两个岛屿的武力计划,由于地理知识较差,常常把东边那个和东南那个搞混,武器配置就不合理,常常让我军深海驱逐舰卡在浅礁中,还算不清比例尺,导弹常常打过了,打到夏威夷。有一次他在一片大面积开阔地带运兵,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敌军主力,非常恼怒。我看了看,说你地图拿反了,你那三个集团军此时正在南极,旁边那一堆,企鹅……我说这样下去,你以为保护得了一个岛,其实只保护得了一只鸟。我爸就怒了,在追杀敌人之前就先行追杀我,误伤了邻居家好多鸡鸭。
后来达成协议,他在家里继续推演沙盘,我去省城学地理,学成之后可以帮他制订准确一点的计划……我刚到省城,他就走丢了。据邻居说是跟着一只鸟穷追不舍,再也不见踪影。我其实后悔,不该把那只鸟,跟那个岛,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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