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乐抗拆记 一(1)
自从得了精神病,我的精神就好多了。
我一日三餐,作息固定,面色甚至出现红润。草长莺飞,阳光大好,偶尔还可以在草坪上做些游戏。这天院长在对面墙上画了一道门,对我们说:打开这道门,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室友们兴奋不已,排成纵队尖叫着冲向大门……院长很失望,回头见唯有我没动,有些欣慰: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
我想了想,扬了扬手上的钥匙:那些傻B,钥匙在我这儿呢。
我才不会上当,表面看这是医院一个经典测试节目,实则是个陷阱,在“上钉维”乐园,如果哪个指出这不是门而是画了门的墙,立马会被高大男护士一电棍撂倒,碰得头破血流也绝不退缩,才有可能走出高墙。所以我是装的,在厕所里打扫卫生时曾偷听到院长打电话:越正常的就越精神病,越精神病,才越正常。我深明大义,韬光养晦,日日操练不已,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精神病。
直到那天在太阳下面伸出舌头,院长过来问我干什么。我说:刚洗,晒干。院长看了看,微笑地说:差不多了。我说:差得远,晒干后,还得熨烫。院长满意地点点头:我是说你差不多正常了。我有些怒:你才正常,你们全家都正常。我演得有些过了,院长就转身去看男护士。
这时玖儿就闪身出来,抱着我带着哭腔:可乐,你这是怎么了?
我当然不可以认出玖儿,大声说:我是精神病,正宗精神病……
玖儿的头发还是那么芬芳,有星星的味道,她说:你不是精神病,我来接你出去。
很想告诉玖儿,我确实不是精神病,只是精神有些压力。一开始我认为他们误会了,就解释我不是一个精神病,我越解释越像一个精神病,迫不得已,拿出纸和笔画了一个地球:你看,我是一个地理学家,我现在证明给你们看,地球其实是鸭梨状的,地球是鸭梨状的,鸭梨……女医生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才说:就算鸭梨,也不必对人连说十四遍。十四遍,你不精神病,谁精神病?
果断对我打了一针,就正式精神病。
我确实不是精神病,只是精神有些压力。我花了很长时间回忆什么时候开始的压力,才确认7天连锁酒店是一切的开始。
在7天,索拉拉下达最后通牒,要么买房要么分手。我说现在都流行裸婚,何况上午去交首付时买个包子的工夫就涨了1000元平方米。放心,我又看中一处楼盘,首付正好够,明年通地铁……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碱味太重,打电话给客房部要几袋茶叶。
ML之前,索拉拉还问:这几天到处都在扫黄打非,别像上次那样被当成鸡了。我说不会有事,扫黄打非,只打得到天上的人间,打不到7天这么基层的人间。
然后ML,索拉拉一边ML一边说:受不了,跟我在廉价钟点房里ML,墙板不隔音,弹簧硌背,沐浴液像胶水,走出去像只鸡的样子。我一边ML一边说:房主名字写你的,以后你绝对不像一只鸡而是凤凰……忽然房门被重重地敲响,我惊慌失措:谁?
外面厉声道:查夜!
本次扫黄打非对于酒店ML,只要没结婚证,轻者抓走去修高速,重者当街游行见报,然后再去修高速……至2009年9月25日,中国高速运营公里里程位居世界第二,收费额度位居世界第一,电光石火,我还联想到很多。外面擂声依旧,高呼查夜。索拉拉脸色苍白半天穿不上衣服,急得快哭了。原来情急之下,我穿上了她的丁字裤。我已经管不了这个细微区别,慌忙把电视音量开大,假装探讨世界和平和北极冰帽加速融化,打开房门,迎接查夜。
李可乐抗拆记 一(2)
服务员高举着两袋茶叶,认真地说:茶叶,先生,你要的茶叶……
茶叶。查夜。
索拉拉拎着包从我身边飞快出门,冷哼。
一连两天,我打她的手机,她不接。
再打,她直接挂掉。
忽然想起号码簿上有她办公室的座机号码,老式的没有来电显示的那种。打过去,她娇声地喂。听见是我,沉默,忽然大声地说:喂,喂,请您大声点,信号不好,我在高速路上……忙音。
我怔怔地看着电话,作为一个地理学家,喃喃地想起一个叫玛勒的戈壁:MLGB,难道你抱着座机上高速?
我压力很大。在鸭梨一样的地球,谁鸭梨不大?必须搞一套房子,索拉拉是我第9个女友,也是第9个抛弃我的女友,要是没有房子我还会被抛弃。抛弃过两位数以上女人的男人是无耻,被两位数以上女人抛弃的男人是无齿。无足挂齿。
凌晨买好包子去,这是不想让买个包子都涨1000元平方米重演。进售楼大厅时被拦下:高档住宅,不可以带包子这种低端食品。等我把低端扔到垃圾桶,回身,又涨1000元平方米。拟购50平方米一居,奶奶个腿的,一个价值5万元的,低端的,包子……
凌晨空腹而去,更郊一点的楼盘,只看了一眼后就告诉司机,开到旁边的包子店。因为,楼盘外排满黑压压的人,勇敢而决绝,不像买房,活像攻城。
黄昏时就去,更更郊的。晚风习习,杂草丛生,依稀可以遥想到十年前还有狼的盛景。大门没开,就在外面搭了一帐篷,叫你们跟我争,老子吃在这里睡在这里,早餐奶、火腿肠,还带了牙具,我刷,我刷刷刷。
这是一个温暖的夜晚,梦到索拉拉回头来找我,可她来得迟了一些,另外还有好多女孩来找我,统统都拥抱着我。只是半夜时觉得有点冷,怎么睡袋里还有风?睁大眼睛,有星星,还有邮递员?警察?不对,是城管打着手电照我眼睛。城管问我要身份证,我递过去。
城管说:这是一代的,要二代的。
我说:二代的还没有办下来,一代的也是公安局发的。
城管:一代的看上去不像你,最近有一个通缉犯……
我说:一代身份证谁都像通缉犯,这是你们的问题。
忽然明白城管是不负责查身份证的,我讪笑着说了职权范围的事情。
城管大哥笑了:你很明事理,是的,城管不负责查通缉犯,但我们是来查违章建筑的。
我转身一看,几个城管正熟练地把帐篷抬起来,往卡车上送。我赶紧拉住帐篷,帐篷怎么成违章建筑了?几个城管拎着棍子向我合围过来,我想起内外兼修的城管手册,不由得打了几个寒噤。
城管大哥宽容地笑笑:放心,现在要求人性执法,我们不会打你,更不会裹着棉被打你成内伤。我要给你普法,你看,城市拆迁条例规定,所谓建筑就包括且不限于包括,有梁有顶有基桩的临时或永久性建筑。
我释然:那帐篷根本就不是建筑,因为它根本没有梁……愣住,此时城管大哥手正指着绷篷面的钢丝。我勉力解释:也没有顶……此时城管大哥手指向篷面。我说:至少也是没有基桩的……城管大哥用手电指着草坪上四个浅浅的坑,坑,撑住帐篷四条腿留下的坑,这就是打了基桩。几个城管正在用摄像机拍摄证据,我拼命捂镜头,城管大哥紧紧盯了我一眼,我就收手。
喃喃:要是连这个都没有,那是雨伞,不是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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