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朔跟姜言意对视一眼后,很快放下了车帘,他的马车低调,又停放在不起眼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姜言意也知道现在不是问封朔为何会来这里的时候,在封朔放下车帘后,她带着郭大婶和一个小二往安府的马车那边走去,招呼着安府的下人先把安夫人搀进楼里,扭头又吩咐店小二:
“快去请个大夫来!”
安夫人自知丢人,见姜言意过来,为了体面拿下了掩在嘴前的手绢:“多介(谢)店家恼(好)意,不必麻谈(烦)。”
崩断了一颗门牙,安夫人现在讲话都是漏风的,而且这一摔不仅摔断了牙,鼻骨似乎撞得不轻,她手绢上的血,大半都来源于鼻血。
安夫人只觉得整张脸都是麻的,磕到门牙时还磕伤了舌头,如今舌头也捋不转,眼泪花花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顾忌着场合,怕是得疼得哭爹喊娘。
她若是在姜言意店里摔的,还能把过失归咎于姜言意的古董羹店,可这是在街边,从自家马车上摔下来的,就算碰瓷也碰不到姜言意店里去。
这副狼狈样进店去,被赴宴的宾客看到了,她面子里子都得丢光。
那些个达官贵妇什么德行,安夫人再清楚不过,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所以在姜言意提出让她进店休息、又让人去请大夫时,她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安夫人被安家下人七手八脚送上另一辆马车,跟安老夫人一道回府,只留安少夫人在酒楼招待宾客。
姜言意带着安少夫人进店,安夫人摔了的消息被掩了下来,除了当时在外边的人瞧见了,里面用饭的宾客还不知安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丑。
安少夫人在玄关处用手绢抹了一下眼角,勉强换上一副笑颜对姜言意道:“今日这宴席,店家用心了,我在此谢过店家,请戏班子和多送的那几道菜,结账时店家把银子一并算上。”
她说起话来声儿不大,但条理甚是分明。
姜言意觉得这安少夫人,也不像先前那几个妇人说的那般不会管家。
她客套道:“少夫人哪里话,多亏您府上照顾小店生意才是。”
等安少夫人回席间招呼女客,姜言意带着一肚子疑惑坐回了柜台处。
楚淑宝磕着瓜子,用胳膊肘碰了碰姜言意:“我刚刚打听到的,你知道安家这场寿宴怎么办砸的吗?”
姜言意凑过去一点:“我听着呢,你说。”
楚淑宝一脸八卦道:“安夫人想扶持娘家侄女给儿子当贵妾,安少夫人瞧着是个性子软的,在这档子事上却死活不肯点头,安老太太又是个护孙媳的。安夫人不知是真给气病了还是装病,愣是让安少夫人起早摸黑服侍了她大半个月。”
“后面安老太太要做寿,老太太见安夫人病了,就让孙媳执掌中馈,安少夫人要是办好了这场寿宴,那以后管家的权利可就落到她手上了。怎料就在安老太太寿辰的前一夜,安家厨房里进了耗子,把备好的菜和肉全给糟蹋了,安家不得已,这才临时把做寿的酒席包给外面酒楼做。”
姜言意道:“那耗子莫不是安夫人找人放的?”
楚淑宝脸上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八成就是她,难怪在安老夫人马车前摔断了牙,这可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楚嘉宝附和道:“亏得她还是个吃斋念佛的,连婆母寿辰都敢做手脚。”
她看了席间的安少夫人一样,连连摇头:“你看她儿媳性子软的,在家里不知得受多少气。”
姜言意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这位安少夫人第一次管家就能把寿宴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也不像是个蠢笨的。但在这些家事上,她若是自己不立起来,别人也帮不了她。”
西州有名的酒楼有好几家,办大型宴席都得提前预订,这样酒楼才能提前采买食材、备菜。
如意楼刚开张,虽然有以前的顾客基础,但在办宴席这一块毫无名气。安少夫人能直接找上她们,约莫也是知道古董羹备菜简单,客人一到就能直接吃,不至于干坐着等。
有这等判断力和决策能力,安少夫人性子要是再强硬一点,哪还有她婆婆作妖的份。
安夫人会跟着一道过来,估计也是听如意楼还没什么名气,以为安少夫人要在这里出丑。想着事情闹大了,安老太太颜面尽失,可能也不会再喜欢这个孙媳。
到时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安少夫人被休都有可能。
她一个外人都能看明白这些,安少夫人自己大抵也清楚她婆婆安的是什么心思。
楚淑宝叹气道:“安少夫人嫁的若是个普通人家,这日子兴许还能过得轻松些。”
门第之差带来的,有时候不仅是涵养气度上的差异,还有思想观念和处事方式的不同。这位安少夫人是直接被捧上这个位置的,在大户人家家里,还用她以前那套处事规则,自然是行不通的。
一味的好说话只会被人当成软柿子,想要镇得住人就必须得拿出自己的脾性来。
姐妹几人正说着话,郭大婶过来道:“三楼有两位姑娘想买胭脂。”
楚淑宝两姐妹一听说有生意,哪里还坐得住,立马上楼去了。
姜言意失笑摇摇头,烤着炭盆子正觉着无聊,琢磨着明儿得把家里那几只猫带过来,忽见一道挺拔的人影出现在了柜台跟前。
望着封朔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姜言意终于想起来自己又把某人给忘记了,她尬笑两声:“我以为你只是路过。”
封朔就那么看着她,不说话。
姜言意正觉得头皮发麻时,他才道:“要一间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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