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宜修拨弄着茶盖道,“本宫提携你是一回事,可若没有母家的支持,皇上也未必会卖本宫的面子。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依靠母家的荣耀,你且看华妃就知道了。如今朝上的事态本宫不说,你也有所耳闻吧。”
甘氏急道,“娘娘明鉴,家父在朝中多年,对皇上始终忠心耿耿。”
“这个本宫自然明白,但甘相一人有时难免无法面面俱到,手下若有一两个不受教的做出些罔顾国法的事情,皇上难免要把帐记到甘相的头上,后者不是平白要受无妄之灾么?”朱宜修沉吟道。
甘氏被朱宜修的话说中了心事,起身下拜道,“娘娘对世事洞若观火,臣妾心中亦有此忧虑,只是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朱宜修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臣妾入宫起就敬慕娘娘为人端方公正,娘娘若不嫌弃,臣妾愿意追随娘娘,马首是瞻,还望娘娘救救臣妾的父亲。”甘氏跪着不肯起身。
朱宜修叹了句,道,“本宫虽是皇后,终究只管着这后宫的四四方方一块地,前朝使不上多大劲儿,只能靠你自己救自己。”
甘氏仰头看向朱宜修,道,“还望娘娘指点迷津。”
“起来说话。”朱宜修见目的达到,遂道,“甘相是两朝老臣,又相助皇上夺得大位,位极人臣,已是到了顶点。但世上总有盛极而衰的道理。何况甘相门生无数,遍布大周上下官场,若是长此下去……”顿了顿,继续道,“妹妹也服侍皇上年久,皇上性子多少也该知道些。”
一番话说得甘氏面色惨白,道,“皇后娘娘看得透彻,臣妾都未想到这一层。”
“常言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本宫不忍你重蹈覆辙,苗家前车可鉴啊……”朱宜修叹息道,苗家被玄凌料理完全,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偌大的家族转眼烟消云散,冷宫中的苗氏闻讯后也已变得疯疯癫癫,不过浑噩度日罢了。
良久,甘氏道,“娘娘一语惊醒梦中人,臣妾不求母家富贵旺盛,只求他们都能安稳度日。尤其父亲年事已高,我也不想他过度操劳,自会劝说于他。”
“妹妹能明白就好,这番话本宫原不该说,只是本宫一贯喜爱妹妹知礼明义,总要提点些才安心。”朱宜修含笑道。
“娘娘的心意臣妾知晓,臣妾能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多亏了娘娘庇佑。”
朱宜修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需客套。明日回相府,早些休息,别肿着眼睛回家。”
次日甘氏回府吊唁亡母,回宫时的神情不再如去时的那般忧郁悲伤,大约是见了亲人心情也得以疏解。甘相在发妻故去满七七后上书玄凌,称自己年事已高,对诸多国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乞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玄凌见到这封辞官折子,先是不允;甘相复上,仍是不允;多番挽留,但甘相去意已定,称亡妻离世后他也感念人生无常,想返乡后含饴弄孙,玄凌听他言辞恳切,又确实已是白发苍苍,这才无奈应允,赏赐黄金百两,荣归故里。
甘相一去,宰相之位便成了瞩目焦点,内阁也随之来了场大换血,玄凌迅速换上自己培养起来的班子,将朝政完全掌控到自己的手里。
甘氏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辞官而受到波及,相反玄凌倒还宣召了她几日以表示会一如既往的对待她。甘氏也叩谢圣恩,仍是安稳的做她的肃妃娘娘,心中庆幸及时听了朱宜修的警告,对她更是死心塌地,紧紧依附。
后宫仍是在朱宜修的掌握之中,除了不在身边的予涛,再没有可担忧的事情。
予涛离开朱宜修已有三个月,小孩子长起来格外快,朱宜修每一次见到他都觉得他又长大了一点,思子之情也愈发强烈,但太后迟迟不松口将孩子还给她,她也只能极力忍耐。
甄远道被革职抄家一事震动朝野,连带身为作为百夷人之子的玄清也格外注意这件事。其母舒贵太妃当年也是改换门庭以知事平章阮延年义女的身份才被先帝纳为妃子,但宫中无人不知她是百夷罪臣之女,只是没人敢挑皇帝的逆鳞。
舒贵太妃居住的安栖观远离京城,但每月玄清总会来探望生母,成家后出宫建府更是自由许多,有时也带妻子尤静娴一道来看望母亲。
尤静娴前阵子被诊出怀有身孕,不宜劳动远行,玄凌便独自上山探望母亲。
得知儿媳有孕,舒贵太妃自是喜出望外,连连叮嘱儿子要多照顾体贴尤静娴,玄凌自是应下。母子俩闲话几句,玄清道,“母亲,当年在百夷您可听说过一个人名叫‘碧珠儿’?”
舒贵太妃大惊失色,道,“你怎知她的名字?”
玄清遂将甄府一事告知母亲,舒贵太妃听后感慨不已,道,“我当年与绵绵一道被送来京城,入宫后就再无音讯,谁知道她竟是如此下场,连带她的女儿也……”
“母亲若是念旧,儿子可以将她的女儿寻来服侍母亲,如此也不负母亲与她的故交之谊。”玄清提议道。
舒贵太妃思忖道,“可以么?浣碧是罪臣之女,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也不晓得会怎样发落她?”
玄清自信道,“母亲放心,她多半也就是充入官奴,总不至于杀了她的。您儿子我好歹是个王爷,要个奴婢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以她的身份想要嫁人也找不到好人家,能来服侍母亲也算是造化了。”
舒贵太妃当年与何绵绵交情甚笃,听到儿子这样说也点头同意。想着左不过一个官奴,要到身边也不算什么。浣碧能跟在她身边总比吃尽苦头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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