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贩?”高悦惊讶道:“他家确实是在做生意,接触的商贩有什么问题吗?”
周斐琦道:“北漠一直觊觎大周的硝石,多次组织当地的商贩和盗匪向乾罡山发起偷袭,一直没有得手。但是这次大朝贡上,我发现北漠使团的态度有些太过肆无忌惮,那个劲儿吧,就像是快要压不住内心膨胀的嚣张了。所以我就让暗卫去查了北漠的情况,发现这次大朝贡期间,与北漠使团同时抵达平京的还有两个商团,它们虽然不直接参与大朝贡,但这期间的动向也很值得注意。暗卫查过这两个商团在平京的行迹,其中发现了有一个商团接触的商家里有高家的人,再细查之下,就查出到了高玉父母头上。那天大朝贡高玉会出现,目的恐怕不简单。因为,周桓送他去看太医的路上,高玉曾试图迷惑他,这些都是周桓事后跟我说的……”
高悦听周斐琦说到这里,心里基本就已经有底儿了。如果高玉的父母想要将高玉送进宫里,光靠他们商贾的身份是不够的,而高家在平京的势力只有表叔一家,与朝堂上的其它官员是否有合作和利益勾连,高悦以前没关注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关注了。
因为就高家嫡系一脉来说,他们在朝堂上是肯定会直接绑定自己和表叔的,但是旁系若想跳过嫡系勾兑大臣,太过直接肯定不行,因此高家旁系,比如高玉的父母想要攀附别的朝臣,恐怕就得想出一个更加迂回的策略,那么通过番邦与朝中大臣交易显然是个非常不错的障眼法。
所以,他们能把高玉送进大朝贡的宴会厅,还直接送进了皇帝的房间,这事情看着复杂,但若是把每一步都分解开来,分别交给不同的人去完成,其实也很简单——把高玉带进大朝贡的现场,这一步由北漠的使团来完成,简直轻松无压力。因为,使团进贡的物品都是之前检查过无数次的了,进入平京后都直接交给礼部保管,大朝贡展示也是由礼部运往会场的,那么高玉的父母只需要接触北漠方,将自己的诉求和诉求达成的报酬同时奉上,具体的操作,就是北漠那边来办。而礼部之中,肯定也有一个内应,这个内应便是计划下一步的关键。
第二步,由礼部的内应,将高玉和贡品替换,在将他绑上龙榻。在这个过程中,高玉肯定是没有来情潮的,因为那个香气会让他们的计划暴露,因此,高玉是进了皇帝那间休息室,才吃下了催化药物,至于是他主动吃得还是被别人喂了药,如今看来答应显而易见——高玉是自愿的!
难怪之前齐鞘说‘高玉向他打听了许多关于皇上的事情’,如今看来,高玉是自己想要进宫,他可能觉得他长得有几分颜色便很容易就能勾引得动皇帝周斐琦吧……
唉!
高悦心中暗叹,只觉得高玉太天真,而高玉的父母不知在盘算什么,此番作为有些过于冒险和激进,看来是真得到了得抽空给高家那位便宜爹写封信的时候了——高悦觉得他有必要问清楚,高玉的那对父母在高家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又或许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因为,这一家子如今这番动向,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要摆脱高家嫡系的控制。
“那周桓有查到什么吗?礼部是不是有人在和北漠勾结?”高悦问。
周斐琦‘嗯’了一声,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说了一个人:“张侍郎。”
“真的是他?”高悦冷笑,“这个人我之前夜访礼部那次跟他短暂地交流过,觉得他气量有些小,胆子也不够大,若真是他与北漠勾结,那只能说,这是一个心机极深的老潜。”
周斐琦却是担忧地看了高悦一眼,并未多做评价。那一眼看到高悦有些莫名其妙,问:“怎么了?难道还有隐情?”
“张侍郎的女儿张美人被处置之后,他每晚酗酒剁杀家禽发泄情绪,或许他心里觉得女儿死得冤吧。”周斐琦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因为据调查的暗卫回报,张侍郎剁杀家禽时还会喊一句话,那句话是:“高家哥儿魅惑主上不得好死。”
由此可见,张侍郎是把张美人的死记账在了高悦头上。这件事只能说张侍郎的内心原本就极度扭曲,加之女儿去世,还有自己的晋升机会被攀附高悦的葛旺夺走,他才会这么记恨高悦。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原本就是逃往北疆的白鸣喧留在京城的一颗棋子,早就被白家洗过脑,以至于大朝贡被白家和四番利用了个够,却连恨都没恨对人。
不过,张侍郎既然已经暴露出来,周斐琦自然不会再放他在外面逍遥,他已派了暗卫将张侍郎抓紧了天牢,因此这几日礼部的官员们都没有见过张侍郎,葛旺那边也收到了皇帝密令,让他无需过问张侍郎的事情。葛旺是个剔透的人,这里面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用起卦也能推算个大概,所以但凡有礼部的人询问张侍郎的情况,他对外一概都是声称张侍郎急症,在家休养。
而张府也在张侍郎被抓走的第二日,就关门谢客。这几日过去后,偌大的张府除了两个看门的人,其余人等全部都不知去向了。
这里面暗卫发挥了多少作用不得而知,总之,平京张家眨眼间就在京城的贵胄圈儿里销声匿迹了,就像是一颗本就不太耀眼的星辰,一夕陨落,根本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但高悦听完周斐琦的话后,却道:“张美人死得并不冤枉,她不过是淑贵妃手里的一颗棋子,她甘愿被淑贵妃利用,当时还想要拉我下水,若非你当机立断,那日我若细审下来难免会被她放出的□□误导,那样的话会牵扯出多少人命谁又说得准?恐怕我自己也很可能陷入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境地!我那时候,也才来这边不到一个月啊!”
“嗯,”周斐琦紧紧攥了下高悦的手,又拿起那只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下,用一种好似劫后余生的口吻道:“还好你没事。不过,张侍郎也已被暗卫抓了,如今就在大狱里关着,之后他们这家人都不会再有机会出来作妖了。”
“那高玉家呢?”高悦想了想,有说:“不然我明日无间去表婶家看看,我记得高玉从宫里出去时是跟着表婶的,我只怕表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和他的父母给算计了。”
“高家我也派了暗卫盯着,不过若你想去看看当然更好。你点一点那位表婶,让她多留心一些。毕竟,高家京城这边的安定直接影响津州蓟城的官场格局,太后是想要高、李联手的,蓟城无内斗,对之后出兵千岛也有好处!”
“你要出兵援救千岛国?这事已经定了么?”
周斐琦却摇了摇头,道:“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你去了户部,我想这个决断应该很快就能下了。”
高悦明白,周斐琦的意思是希望他入职户部后,重新核算一下目前大周全国境内的物资能够调动的还有多少,这些物质的数据清晰之后,便可以判断出最终能不能支撑一场很可能会打成长期拉锯战的海上之战。
想到此,高悦便道:“这件事也拖不得,明日发函,后日人员到岗,我会即刻开始统计,但最快可能也需要三天,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把活都派发下去,自己不要逞强,若是你晚上加班儿,我会亲自去抓你!”周斐琦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是从没有过的严肃,高悦被他看得有些招架不住,最后无奈道:“那好吧,那可能三天完不成了。”
周斐琦就笑,道:“完不成就完不成,反正在我眼里什么也没你重要。”
“天下苍生呢?”
高悦望着他,这话算是下意识问的,出口后才发现,如此尖锐。
周斐琦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道:“苍生如天上星辰,各自有各自的轨迹。我虽然是大周的皇帝,能左右的也只是局势。但是,我若是没了太阳,恐怕日后就连局势都没人管了。而你,就是我的太阳。”
高悦被他盯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垂下了眼眸,轻轻点了下头。
周斐琦却敏锐地发现了高悦情绪有变,连忙追问,“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高悦却只摇了摇头,周斐琦捏着他的下巴,托起他的脸,才发现高悦眼圈儿都红了。这下,周斐琦都有点慌了,忙又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了吗?”
高悦摇头,道:“我只是觉得生在这个时代的人很可怜。时局动荡,京城郊区的百姓能真正吃口包饭的都不到三成,何况那些贫困山区的人。若是赶上天灾兵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连命都丢了。而我们能做得真得太有限了。哪怕像你,已经执掌大周作为皇帝,一个人能做得也只是掌控大局,真正能解决老百姓生计问题的还得是整个社会的运行制度,可是我们想要改成像现代那样的法制社会,人人平等的生存环境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所以,我就是很难过,真得挺难过的!你能明白吗?”
周斐琦便将他抱进了怀里,说:“我明白,我都懂!因此,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大力培养出一批干吏,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多了,能改变这个社会现状的力量才会越来越强。你不要难过了,你若是出点什么事,我可能真得会疯——”
高悦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拿自己的身体逞能了还不行吗?!我爱我自己,就是爱你!我明白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拿自己的身体逞能!”
周斐琦一边亲吻他的手心,一边乖乖地点头。
但高悦心里很明白,他们俩个之所以会面临现在这个紧迫的现状,归根结底,还是身边志同道合的可用之人太少了。周斐琦虽然手下有文武百官,可是面对变法也好,新政也罢,真正会抛开自己的利益无条件支持的人几乎是没有的!别看这些大臣每日口口声声家国天下,但真到了需要从天下苍生角度去思考问题的时候,又有谁能真为天下苍生挺身而出,说句公道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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