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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第1页)

这些钱他都暗地里分发接济了穷人,让他们有一口清粥可以喝。越是施舍,便越发的觉得身上的钱财不够,所以这些日子住店,聂云自己异常节俭,这非刻意,而是出自于善心。

穷秀才时不时收到聂云的照顾,自然说些感激的话,说多了,他总是不好意思的笑上一笑,指着聂云的咸菜碟子道:“我说你都不宽裕,怎么还接济我”等诸如此类的话。

聂云也不多答,只是微笑不语,其实施恩不图报,这是父亲常常挂在嘴边儿上的话。

本是天涯沦落人,有时一起行路的人,不一定就都需要相互帮忙,哪怕相互有一阵寒暄,一声问候也是好的。

和穷酸秀才相处久了,他每天的早出晚归,便把在外面的见闻讲给聂云听。

这一来二去,聂云才知道,秀才叫张闲,汜水关外枣庄的一名书生,和邻近八十里孟庄陈员外家的二小姐有一门婚约。这战事一起,自家被毁,父母兄妹皆亡,张闲逃到了孟庄,路上就听说孟庄被西凉骑兵侵袭,庄里人被害的七七八八,他遂匆忙赶过去,到了孟庄见到的是断瓦残垣一片荒凉,陈家早已人去楼空。

这张闲虽为一介书生,但书生最大的特点便是固执,于是一路打听,来到汜水关。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几经周折,身上的钱财也已经花光,落魄而潦倒,生活没有了着落,这天寒地冻的无法养活自己,也打探不到自己未婚妻的下落,他却横下心,发誓不找到陈家二小姐便宁愿饿死街头。

就这样在汜水关辛苦支撑了一月,依旧音讯渺茫,张闲幸亏能读书写字,就在城里摆了一摊儿,帮人写字读信,写寻人告示等等谋生。有时也走街串巷叫卖字画,顺便寻访。

这十余日眼见天降鹅毛大雪,北风呼啸,愁煞了看天讨饭吃的人。张闲生意难做,凄苦无奈中又感了风寒,生了一场病,竟连住店吃饭的钱也没有了。

尽管病着,为了生计,张闲仍早出晚归,见有其他临时活干便什么事都去做,可惜世态炎凉凋敝,哪里有什么可供读书人的差事,挣不了钱,吃不上热饭,人瘦弱的像一根枯藤,脸色难看的象霜打的茄子,衣衫单薄的看着都冷,整个人到后来便是穷途末路,连行走都有些吃力了。

聂云看他可怜,又熟谙医道,于是便从须弥戒中取了草药熬了汤给他喝,有时给几个馒头大饼,住店的钱没给齐的,给暗自补上。

张秀才这病也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他虽然落魄,却也是聪明人,奉了这等好意,自是内心感激,两人渐渐成为朋友,张闲遇到什么事情,便向聂云讲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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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改变命运的一封信

恰逢这日,大雪停了,张闲赶紧又去外面寻人以及忙活生计,走街串巷的叫卖字画,代人写信,同时打听陈氏家人的下落。不知不觉已是走过好几条街巷,来到了城西老街,已是晌午。

老街之所以称之为老,确实非常老旧,更直白的说法就是贫民窟。街上坑坑洼洼的泥雪地,衰败破败不堪的院墙,只有极少的商铺,里面的伙计无精打采的经营着。

路边稀稀落落的有些摊位,三三两两的支着些竹竿,一些散发着臭味的破布撑起场面,有些甚至被积雪压塌,无人问津,看着有些凄惨。

偶尔有些小贩,吆喝的尽是最低廉的生活必需品。街上三五成群的聚集着些乞丐,看不出是在乞讨,而是东倒西歪的躺在街道两旁。

这条街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很多年前稍微富裕的人们渐渐搬离,商业凋零,人口稀疏,所以老街渐成为汜水关最脏乱的地方,留给人们的印象只有混乱无序和贫困。

衙门官差不会到这里来,犯事儿的人倒是愿意藏匿其间。乞丐们常常聚集在此地,原本讨要不到什么东西,只是这里平日里无人愿管,老街便是他们的家,白天在外乞讨,夜里回来睡觉。

张闲之所以会到这里来,一是因为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已经走遍也没有陈氏二小姐的踪迹,不妨到这里来看看;二是因为这里的东西肯定不是最好,但一定最是便宜,很适合像他这样的身上拿不出两钱银子的人;三则这里的人少有会写字识字的,说不定会碰到一笔生意,只要有生意,哪怕钱少点儿也行。

他拐过街口,沿着破败的门户叫卖代人写书信,人渐稀少,不觉中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胡同。

胡同脏乱,各家各户的门板陈旧,没有生活的气息,没有人进出,仿佛全是荒宅。在胡同的尽头,只见一个花白头发散乱衣衫单薄的老叫花子斜斜的倚靠在墙根处,一声不吭,仿佛睡着了般。

张闲本欲转身离去,不知是何原因,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同情心作祟,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探着身子慢慢向老叫花子走近。

当他靠近,那半躺半坐的老叫花子哼哼着微微睁开了眼。老丐半扶着身前粗黑的铁杖,那身衣衫褴褛,衣不蔽体,连同他的人一样,仿佛一辈子都没有洗过。

老人那晦暗的脸上满是褶子,花白胡须凌乱不堪,嘴角挂血,双眼放出的光似乎很散乱。他的身上有血迹,伤口正是在胸口的位置,很深很长。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鲜血已经凝成了一团,和破烂衣衫揉在了一起,在雪地里分外显眼。老丐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生机似乎在渐渐流逝。

老丐见着张闲走过来,艰难的抬起臂膀,招了招手,呲着牙拽着铁杖嘿嘿笑道:“喂,读书人,你老婆还没找到啊?瞧瞧你这身打扮,怎么现在还混的跟我一样?”

张闲仔细瞧着这老叫花子,才想起这个人来。刚来汜水关那会儿,自己还是身无分文之时,俩人在大桥下的涵洞里挤过几晚。显然,老叫花子远远的便认出了他——到汜水关前来寻找亲人的穷苦书生,于是便把他叫了过来。

张闲见是故人,看到他这般光景,恐怕也熬不了一时半会儿了,也不嫌弃他的伤和他的脏,半蹲了下来。他没有回答老丐临死前的调侃,心中有些悲凉,从怀里摸索了一阵,终于掏出了早晨出门时留着的半张饼递给老丐。那饼本来还带着一点零星的热,随即这温度也随冷风散去。

老丐摆了摆手,无力的说道:“读书人,我年龄大了,又没有笔墨和力气,我想请你帮我写封信给家里人!”老丐咳嗽了两声,声音低微说道:“我这信很是重要,老夫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在这偏巷里等死,想不到天见怜人,竟然凑巧遇到了你,看来你我真的有缘。你刚来汜水关时便见过我一面,想不到这第二面我便死了,这老天实在是有些弄人。”

老丐说道这里,苦笑了两声,伤口有些疼痛,又无力的干咳了几下,嘴角不时渗出了些血来。雪虽然停了,但对于像张闲这样的穷人来说寒冷的日子依旧漫长,他本想找件衣服给老丐披上,无奈自己也是衣衫单薄,只能微微低下头,不忍看到老丐的惨状。

“写完之后替我保密,送到凤窝街柳巷,找到一个叫牛三哥的人,那人五大三粗,络腮胡子,我那朋友定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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