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谈论过有关莱迪和欧内斯特的话题。我没有参与这次争论,因为我对这件事情毫无兴趣。莱迪是条好狗,欧内斯特是个安静而温顺的小家伙,他比我小五岁,仅此而已。
理查德舅舅的农场位于芬迪湾的新斯科舍海湾,当时的我正在那儿度假。舅舅格外偏爱我。一方面,是因为我的妈妈是他唯一的亲姐姐;另一方面,是因为我长得很像他几年前去世的独生子。舅舅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我知道他非常疼爱我,在他家,我总是过得很开心。
“奈德,你今天下午准备干点儿什么?”在刚才有关小狗的争吵平息了一会儿后,舅舅问我。
“我想划船去岩岛玩,”我说,“想在那里拍一些海景的照片。”
理查德舅舅点了点头,他对我的新相机很感兴趣。
“如果你四点能到那里,当阳光透过水面时,你就能看到那个美丽的景观——墙之洞,我总是在想,如果能把这个景象拍成照片,一定很迷人。”
“等我照完了,我想去亚当叔叔那儿住一晚。”我说,“吉姆的暗房用起来比我的方便多了,正好今天晚上吉姆也有一些照片要洗。”
大约两点的时候,我从岸边出发,穿过院子时,我看见欧内斯特坐在树桩上,抱着莱迪的脖子,把头深埋在莱迪的卷毛里。莱迪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纽芬兰狗,漂亮而又聪明,而且还有一身美丽的毛发,它是欧内斯特的好伙伴。看到他即将失去自己心爱的宠物,我的心中一阵难过。
“别太伤心了,欧内斯特,”我试着安慰他说,“没准儿舅舅会再买一只小狗,也说不定。”
“我不要什么其他小狗,”欧内斯特喊道,“哦,奈德,你能不能试着劝劝你舅舅,让他别卖掉莱迪?兴许他会听你的!”
我摇了摇头,我太了解舅舅了。这根本不可能。
“欧内斯特,这件事一定不行,”我说,“他会说这跟我无关,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谁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你恐怕只能让自己接受即将失去这只小狗的事实了。”
欧内斯特再次将他那浅黄色的头发深埋在莱迪的脖子里,而我,决定不再多说什么,继续走向海边。那儿离舅舅的房子大约一英里。环绕舅舅农场的海岸还没有被充分开发,一片荒凉。渔民们都住在两英里开外的罗利小海湾。距海岸的300码处,是著名而又奇特的岩岛。它是一块水中突起的巨石。从水面上看,它严丝合缝,紧密相连,但它的顶端又窄又平。落潮的时候,露出水面的岩石部分是20英尺,涨潮时仅有6英尺,有时甚至更少。
我将理查德舅舅那条平底船推过弯弯曲曲的小路,乘着它划向岩岛。到达了目的地后,我把船索深卡在一条岩石缝中。通常我都是这样固定它的,从来也没怀疑过这有什么安全隐患。
我爬上了岩石,走到了小岛的最东边,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可以让我驻足眺望,而从那里看到的景色也更美。岩石周围的海是宁静的,但还是会有大的浪花打过来,还有从岸边吹来的微风,看不到有其他任何船只。现在是落潮的时候,岸边几乎没有任何奇怪突兀的山洞或是海岬。因此,我看到了极美的景色。现在是下午三点,我还要再等一个小时才能看到岩岛最美的风景,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墙之洞”,即一个巨大的、弓形的图案穿过一个海岬,向西边延伸过来。我打算在岛上四处走走,随便看看,而突然看到的一幕让我大吃一惊。我的小船附近的石头全都不见了,小船也越漂越远。一定是大浪和岩石周围水的吸力把船索弄松了——我被困在这儿了。起初,我只是感到很恼火。后来,当我突然意识到这真正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顿时吓呆了。因为晚上海水会涨潮,如果我逃不出这个岛,就一定会被海水淹死。
我瘫坐在礁石上,试图理清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我不会游泳,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到;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祈祷谁能从岸边经过或者开船路过这里。
我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三点一刻。五点开始涨潮,等到十点,这个小岛也许就会被完全淹没,也就是说,如果没人救我,我的生命就只剩六个小时多一点儿了。
这时,我已经看不见我的小船了。真希望它能自己漂到岸边,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样,大家就会开始搜寻它的来源,继而找到我。这似乎是我唯一的希望。因为理查德舅舅不会因为我没回家而有所警觉,他们会以为我去了亚当叔叔家。
我听说,困境中的人们会觉得时间像坐牢一样难熬,但此时的我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每过一秒,我生存的希望就减少一分。我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向恐惧屈服。我一边默默祈祷,一边随时准备勇敢地面对死亡。偶尔,我还大声呼救,当太阳转到了一定的角度,即那个观赏“墙之洞”的最佳角度时,我拍下了这一美景。事后证明,这些照片拍得非常棒,但我每次看到它们都感到不寒而栗。
五点时,开始涨潮了。海水慢慢地、慢慢地漫过小岛的海岸线。海平面越来越高!我眼睁睁看着海浪越来越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老鼠。太阳西下,逐渐地沉入地平线。八点时,月亮升起来了,又大又圆;九点了,多么美好的夜晚,美妙而静谧,明亮宛如白昼。眼看海水就要漫过岩石最高的那一边。我费劲地爬到最高点,等待死亡的降临。我没有希望了。但我努力克制自己,即使要死,也要坚强地面对死亡。可一想到家里的妈妈,我彻底崩溃了。
突然,我听到了口哨声,我从未听到过如此动听的口哨声。我站了起来,盯着岸边看,声音源于那个“墙之洞”,就是那块海岬的顶上。我看到一个男孩和一条狗,我朝他们大喊着。
那个男孩有点儿吃惊,停下来,向我这边张望着。接着,他也冲我喊话,是欧内斯特的声音,坐在他身边的正是莱迪,它正大叫不已。
“欧内斯特,”我大声喊着,“快,快,快去喊人来救我,再过半小时,这里就完全被淹没了。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欧内斯特在那里愣住了,而不是向我所预想的那样迅速跑去找救兵。接着,他沿着一条狭窄的岸边小路向我这边走来,莱迪跟在他身后。
“欧内斯特,”我发疯似的冲他喊道,“你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找人来救我呢?”
这时,欧内斯特跑到了岩石的一个窄边上,水刚刚漫过那里,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那样的话,时间肯定不够。”他回答,“如果我回到小海湾,再划着船过来,你就淹死了。我和莱迪来救你。你那儿有什么东西可以拴住绳子吗?我这有一捆绳子,长度应该能够到你那儿,我刚才去小海湾的时候,亚力克·马丁正好让我把这个捎给你舅舅。”
我环顾一周,发现在岩石顶部较薄的地方,有一个天然的穿孔。
“如果能拿到绳子,我可以找地方固定它,”我喊道,“但是,你怎么把它递给我呢?”
欧内斯特在绳子上拴了一块浮木,让莱迪叼住它,以此作为对我的回答。一会儿,莱迪开始向我游过来。当它靠近我时,我抓住了那根绳子,长度正好够从岸边到这块岩石。欧内斯特将绳子的另一端在岸边的一块大圆石上绕了几圈,自己紧紧拉住。我从口袋摸出一些线绳,用它们把相机绑在我头上,然后我滑进水里,手紧紧地拽着绳子一点一点地往前挪。莱迪在我身边游着。欧内斯特在岸边死死地拉住绳子,不松手。对他的小身板来说,这真是个力气活。当我最终爬到他身边时,他满脸是汗,全身发抖,就像是一片在风中摇摆不定的树叶。
“欧内斯特,你太能干了!”我大声呼喊,“你救了我一命!”
“不,是莱迪。”欧内斯特说,他不想抢占哪怕一丝的功劳。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