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通铺实木地板,经不起水泡。
杨成澜从抽屉翻出泛黄的手抄电话册,左手握一柄放大镜,右手指腹依次滑过名录,找物业联系方式同时,吩咐秦昭序上楼看情况。
秦昭序身为西港集团总经理,在杨成澜面前毫无架子,顺从地接受指令上楼,温宁安紧随其后。
水表箱内部灰蒙蒙,秦昭序打手电勘测,阀门连接处,肉眼可见红褐色微粒锈斑,他问温宁安:“家里有没有润滑油和活口扳手?”
“什么?”
看她的表情,秦昭序就知道没有,“杨老师客厅电视柜抽屉,有个墨绿色工具箱,帮我拿过来。”
温宁安依言下楼。
工具箱沉甸甸,箱盖表面激光雕刻“西钢优秀员工”几个大字,颇显历史感。
秦昭序戴上白色棉质劳保手套,探入水表箱,握住断半截的、已经淘汰的长条铁阀门,左右小幅度松动铁锈,然后滴入润滑油,上扳手拧关水阀。
卫生间水流被截断。
楼道窗户常年支一条缝,寒风丝丝缕缕钻入,温宁安后知后觉手脚冰凉。和昨天中庭表演一样,体感再冷,她也不会拱肩缩背,只双手抱臂,轻轻摩擦。
“谢谢你,”温宁安不知如何称呼秦昭序合适,选了最保险的,“秦先生。”
秦昭序脱下手套,收合工具箱,直起身体后,瞬间比温宁安高出大半头,“没事。”
物业接到杨成澜电话,带水管工和一台抽水泵赶来,今早小区已经发生两起水管冻裂事故,处理起来轻车熟路。
鸡飞狗跳大半天,地板得救,地板上的家具物品,不同程度遭殃,温宁安独自善后。
房门和天窗敞开通风,干拖把吸走墙角缝隙残余水份,浸湿的书籍资料,摊在茶几和柜面晾晒。
伊布趴沙发,下巴垫在前腿,眼珠随忙忙碌碌的主人移动。
温宁安放下封皮湿皱的《易卜生戏剧四种》,凑近伊布,视线与之齐平,不客气地蹂躏萨摩耶头顶脸颊,“每天吃四顿,什么时候分担家务?”
伊布在温家生活十几年,比温宁安更为养尊处优,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
它讨好地蹭温宁安手心,故技重施,扑上去拱她肩颈。
温宁安并膝侧坐沙发边,手臂围抱伊布防止它摔落,脖子被狗毛蹭得痒,左右躲避,“喂喂!你好重,再乱动我抱不住了。”
伊布得逞,愈发狗来疯,闹腾间隙,余光捕捉双手抄兜、斜倚门框的陌生男人,它警觉地停下。
“嗯?伊布?”
萨摩耶忽然切成文静模式,温宁安不明所以,顺着它眼神回头。
不知站那看了多久的秦昭序,说:“杨老师喊你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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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安搬来长喜街道时间虽不长,和杨成澜却十分投缘。
说起来,能租到杨成澜的房子不容易,老人家租金要价低,相应地,筛选租客很严格。从生活习惯到兴趣爱好,必须经过她亲自面谈确认。
温宁安不懂自己哪一点符合杨成澜喜好,老人家乐意将首次精装的阁楼,租给她这位“无业游民”。
杨成澜擅长做本帮菜,她让秦昭序收走餐桌上的cad设计图纸,端上最后一道压轴八宝鸭,宣布开饭。
八宝鸭是本地名菜,做法讲究,得先掏空鸭子内里,盐蒜腌制,再灌入拌匀的馅料,用针线缝合蒸熟。
温宁安小时候最爱鸭肚里的糯米饭,猪肉丁混合香菇和胡萝卜的气味,直勾人口水。家里保姆每回准备这道菜,就爱逗温宁安,说今天要给鸭子做外科手术。
“宁安,一个人傻笑什么?”杨成澜脱下隔热手套。
秦昭序也看向她。
温宁安止住笑意,转述“外科手术”的比喻,杨成澜听完一愣,随即开怀大笑,直夸比喻妙不可言。
秦昭序的嘴角也勾着。
气氛瞬间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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