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道疤痕着实碍眼,若是伤后处置得当,应也可以淡化不少,可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把他们相识相知的事情一幕幕在脑里演绎了一遍,却看他长睫颤了颤,目光也开始有些飘忽起来。
她好奇道,“怎么了?”
他放弃地别过脸,闭眼轻叹道,“结束了。”
她急着追问,“那你看出什么名堂了?”
“娘娘果真对臣一往情深,臣没有疑问了,”他说着避开她的眼站了起来,拱手道,“天色不早,臣就不叨扰了,娘娘早些安歇吧。”
说道不再停留,踅身朝外走去。
“嗳,指甲还没染……好。”嘉月还没说完,却被那扇打开又重新阖上的门堵回腹中,一阵淡淡的失落感登时浮上心头。
“要走,也不必这么急嘛。”她边说边低头拆起绢带,拿手指轻触指甲,指腹顿时沾上了一抹红,唉,指甲还没上完色呢!
只觉得他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匆然,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似乎当那日他提点她切勿打草惊蛇后,她便不必再怀疑他的居心了。
当即她便决定将计就计,故意打摔东西,制造出不小的动静,让顺宁宫的人都听得到,以此借他们的口传出太后和摄政王不合的风声,以此来麻痹朝臣。
而他也在瞬间就反应过来,继而配合她演了这么一出戏,这一演,就这么延续到了今日。
他们的配合愈加默契,只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心领神会,常常前半刻还短兵相接,后半刻已经“蜜里调油”。
不过她一向惫懒,只要他离去,她也绝不会多沉浸一刻钟。失落也只是短暂的,只一会儿,她又把心思转移到其他事来。
九月已近在眼前,作为堂姐,她自然要给楚芝添一份妆奁,于是唤了春桃来,吩咐开库,取了绢帛、珊瑚、如意、缠臂金等物,全部过目了一遍,这才让人装箱笼里,不在话下。
到了初十这日,天还没大亮,楚芝就被侍女摇醒,其实前一晚便睡不着,辗转了一夜,被拉起来时,脸上已略有倦容。
这会子在梳妆,更是哈欠连天,郁夫人连忙嘱咐道,“待会出了门,可要注意仪态,谨言慎行,便是再困也得忍着,熬过了这日,也就好了。”
楚芝不好意思地笑笑,屈起食指抵住了唇,“我省的了。”
郁夫人循循善诱道,“哦对了,娘娘,今日让小黄门抬了整整两箱妆奁给你添妆呢,这下你底气可壮了,到了婆家,虽要侍奉翁婆,可也不必一味伏低做小,若有人敢不把你当回事,直接挺直了腰板,把他怼回去便是了。”
楚芝心头有些潸然,眨了眨眼里氤氲起的水汽道,“阿姐,阿姐对我是极好的,我必然不能辜负阿姐的心。”
郁夫人又叮嘱了她几回,很快到了晌午,迎亲的队伍来了,在嬷嬷指引下,楚芝拿起却扇障面,拜别姑父姑母,就这么上了花轿,摇摇晃晃了一下午,到了暮云合璧之际,终于抵达了顾府,步红毡,拜高堂,接着入青庐。
新郎宴席谢宾客,直到月上中天,方才回了青庐。
楚芝听到动静忙坐直了身子,直到泠泠的声线传了过来,方温顺地却了扇,扇后一张桃花面,晕着一层淡淡的胭脂色,她羞赧地向他飞去眼神,很快收回了目光。
今日的他一身红袍,长眉入鬓,相比于初见时的霁月清风,俨然多了分春风得意的喜气,那双眼黑沉沉的,没有半分醉意。
她浅浅地弯了唇,甚好,最讨厌一身酒气的男人了。
顾星河也在打量这这个陌生的妻子,上回见时,她分明还有几分稚气,今日一妆扮起来,已然是妩媚娇俏的女人了。
嬷嬷递来用匏瓜剖成的两个瓢,里面盛着透彻的酒液,“新娘新郎喝了合卺酒,从此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两人各自接过,挽过手臂,仰头一饮而尽。
楚芝不胜酒力,刚喝了一大口就被呛到了,只捂着嘴,闷闷地咳红了脸,一抬眸,那双海子似的眼就在眼前,无波无澜地盯着她,她顿觉窘迫,心一横,把剩下的酒液咕噜咕噜几口灌了下去。
顾星河刚想开口,怎知她竟一口闷了下去,完了还用袖子揾了揾嘴角残留的酒渍,颇有几分豪气,他想想顺宁宫里的那位太后,看来蔺家的女儿,大抵都有几分旷达。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剩下的酒,再吧瓜瓢放回嬷嬷手中的托盘,再回头看时,她的肩膀已耷拉了下来,垂着眼皮望着地砖发呆,便知她已醉得不轻,于是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瓢,搁回原处之后,就让旁边的人都下去了。
楚芝见人都鱼贯而出,扭过头问他:“可以睡了吗?”
他沉吟了下,点头道可以。
于是他目睹妻子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起身拖着绵软的脚步走到案前,鼓起腮帮子,吹灭那对龙凤烛,而后回到床边,蹬掉了脚上的翘头履,动作利落地爬上床,而后躺了下去。
新婚夜的龙凤烛有香火绵延的寓意,无意外的话,是要彻夜燃烧的,没想到,冷不防的就被熄灭。
顾星河颇为无奈地瞥了自动滚到床里侧的妻子,只好褪了自己的袍子,放下挂在金钩上的帐子,在外侧躺了下去。
他望着头顶黑黢黢的帐顶,咻咻的气息不轻不重地萦绕在他耳边,令他心头烦躁,无法入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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